疤痕……
林安安的目光在那厚厚绷带上停留了几秒。对于一个需要双手精密操作的外科医生、一个顶尖黑客、一个需要握紧武器的人来说,这道疤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丝冰冷的戾气在她眼底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疲惫地重新合上眼睫,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关在了那扇门后。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她略显虚弱的呼吸。
厉云泽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只水杯,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平静的反应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指着他的鼻子痛斥厉家的凉薄和厉玲珑的恶毒,也好过这样无声的、仿佛已将他彻底排除在外的疏离。
“对不起,安安。”他沙哑的声音打破寂静,带着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痛苦和自责,“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
“厉总,”林安安闭着眼睛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疲惫,“我很累。”
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厉云泽像被重锤击中,高大的身影晃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地将水杯轻轻放回床头柜。
他重新坐回那张坚硬的陪护椅,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牢牢锁在病床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上,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惊扰她。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白鸿探进半个身子,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病床上的妹妹,确认她似乎睡着,才冷冷地落在厉云泽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
厉云泽抬眸,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
两个男人在无声的空气中对峙,病房内的气压低得能滴出水来。
最终,白鸿的目光在林安安缠满绷带的手上停留片刻,狠狠剜了厉云泽一眼,带着满身煞气,像一尊门神般退回了门外,用行动表明他寸步不让的决心。
厉云泽重新将目光转回林安安脸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冰冷的扶手。
露台上厉玲珑被拉上来后那怨毒如毒蛇的眼神,指甲狠狠抓向林安安手背的狠戾,以及她面对自己质问时那一闪而逝的心虚……
所有细节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推演,最终凝聚成一个冰冷刺骨的结论——
那绝不是意外!
威亚断裂,目标就是林安安!
或者说,是“陆沉”!
是他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心肠比蛇蝎还毒的妹妹,一手策划的谋杀!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可怕的“咔”声。
他需要证据,需要铁证,需要彻底撕碎那张伪善的画皮!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
林安安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睡,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她无意识地蹙紧了眉,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承受着某种看不见的痛苦。
厉云泽的心瞬间揪紧,立刻站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紧皱的眉心。
指尖在距离她肌肤寸许的地方停住,犹豫着,怕惊扰了她,更怕被她冰冷的眼神再次推开。
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无法舒展的痛楚,看着她为救他那恶毒的妹妹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种混合着心疼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缓缓俯下身,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个易碎的梦。
带着薄茧的唇轻轻印在了林安安滚烫汗湿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怜惜、悔恨和心痛的吻。
“对不起……”低沉沙哑的呓语,带着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再也不会了……”
病房门,就在这一刻,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哥!”
厉玲珑尖锐到变调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破了病房里那短暂到近乎虚幻的温情泡沫。
她站在门口,精心装扮过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苍白,手里还拎着一个昂贵的果篮。
然而此刻,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彻底扭曲了!她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病床前厉云泽俯身亲吻林安安额头的背影,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嫉恨和一种被背叛的疯狂怒火。
“你在干什么?!”她尖声厉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震惊而劈叉,一步跨进病房,指着林安安,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她是谁?!她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贱人!一个冒牌货!一个抢走别人身份的骗子!哥!你疯了吗?!你怎么能碰她?!”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寂静的病房里来回拉扯。
厉云泽的身体瞬间僵直。
他缓缓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被强行打断的僵硬。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安安。
那眼神,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血缘而产生的犹豫。
他慢慢地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投向门口的厉玲珑时,病房里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那不再是兄长看妹妹的眼神,也不是厉总看合作伙伴的眼神。
“滚出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像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重重砸在厉玲珑的脸上。
厉玲珑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但嫉妒和愤怒早已烧毁了她的理智。
她不仅没退,反而往前冲了一步,声音因为激动更加尖利刺耳:“该滚的是她!哥!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亲妹妹!是这个女人!是她处心积虑接近你,迷惑你!她……”
“够了!”
厉云泽猛地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厉玲珑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不再看厉玲珑那张因为嫉恨而扭曲的脸,径直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然后,他手腕猛地一扬——
“啪嚓!”
一声刺耳到令人心悸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