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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姬宫酒店那场惊心动魄的“贵族交易”余波未散,路明非一行四人却已顶着“楚明非”与“卡尔·冯·海廷格”的假面,更深地扎进了新德里纸醉金迷的漩涡中心。此刻,他们身处南城一家名为“旃陀罗笈多之梦”的顶级会员制沙龙。

空气里昂贵的雪茄烟雾、顶级香槟的气泡与名贵香水味糅杂,水晶吊灯将金箔装饰的墙壁映照得流光溢彩,身着华服的男女低声谈笑,衣香鬓影间流淌着不动声色的奢靡。

路明非——楚明非,一身孔雀蓝的丝绒西装,领口大敞,露出里面酒红色的真丝衬衫,袖口缀着浮夸的纯金袖扣。

他斜倚在巨大的象骨雕花吧台上,指间夹着粗壮的哈瓦那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神刻意涣散,带着一种酒色过度后的餍足与虚浮。

他正唾沫横飞地对一个腆着啤酒肚、镶着金牙的本地珠宝商吹嘘:“老兄,不是我说,这趟来印度真是来对了!女人?够味!钱?遍地都是!”他粗鲁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戒指硌得对方龇牙咧嘴,“我妹妹?哈哈,昨晚冯·海廷格那家伙,啧啧,可算见识到什么叫欧洲老贵族的‘实力’了!现在还在酒店歇着呢!”

不远处,凯撒——卡尔·冯·海廷格,正挽着诺诺——索菲亚的手,在一排展示着各色“Gulal”洒红节彩粉的玻璃展柜前驻足。他一身银灰色的杰尼亚高定,金发一丝不苟,冰蓝色的眼眸带着惯有的审视与挑剔,仿佛在评估艺术品的价值。

展柜内,粉末色彩斑斓,猩红如血,明黄似金,翠绿如宝石,装在精致的珐琅罐或手工草编袋中,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足以让普通人咋舌。

“亲爱的,你看这款‘恒河圣红’如何?”凯撒拿起一罐标注着“婆罗门祭司亲手祝福”的猩红色粉末,指尖优雅地划过罐身,目光却带着赤裸的占有欲,扫过一旁陪同的、穿着传统纱丽、容貌姣好的女经理。

“据说沾染了湿婆神毁灭与新生的神力,能让夜晚…更加‘炽热’?”他尾音上扬,充满暧昧的暗示,同时手臂收紧,将诺诺更紧地搂向自己,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上女经理的手臂,指腹在她光滑的皮肤上若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

诺诺——索菲亚,依偎在凯撒身侧,深栗色的发髻优雅地盘在脑后,珍珠白的迪奥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她微微侧头,避开凯撒喷洒在耳畔的气息,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卡尔,别闹。这位小姐在为我们介绍呢。”她巧妙地用身体语言隔开了凯撒与那女经理的距离,目光落在那些彩粉上,“颜色确实很正,撒在身上一定很美。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天真好奇,“听说有些地方会用很便宜的工业染料?可别伤了皮肤。”她看向女经理,眼神纯真无害。

女经理脸上职业化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夫人请放心,我们旃陀罗笈多之梦提供的,都是最顶级的天然矿物和植物提取色素,由最尊贵的婆罗门家族工坊特供,绝无工业添加。”她指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只有外面那些小摊贩,才会用劣质货色。”角落里,堆着几袋包装简陋、颜色刺目的彩粉,标签上印着“欢乐节日”之类的字样,价格低廉。

夏弥——楚弥,则像只被昂贵糖果吸引的蝴蝶,在一排挂满奢华纱丽和珠宝的展示区流连。她换了一身新买的鹅黄色真丝长裙,裙摆缀着细小的水晶,走动间流光溢彩。她拿起一条镶嵌着无数碎钻的项链在颈前比划,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小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欢喜,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她刻意放大的、带着点娇憨的惊叹声不时响起:“哇!这个好闪!”“姐姐,你看这个适合我吗?”将一个被宠坏、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然而,每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廉价的彩粉堆,熔金的瞳孔深处便会掠过一丝针尖般的锐利。

路明非一边应付着珠宝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那堆廉价彩粉上。他手中的雪茄无意识地转动,指尖萦绕着一丝比发丝更纤细的微光,那是高天之君权柄的延伸,如同无形的探针,刺入那堆被鄙夷的“劣等品”深处。粗糙的玉米淀粉基底,刺鼻的工业染料分子结构……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深藏其内的、扭曲而邪恶的碳基晶体!数量远超市面上流通的所谓“顶级货”,结构更趋近于他们在酒店里发现的那种!寒意无声无息地顺着脊椎爬升。

幕后黑手不仅污染了高端渠道,更将魔爪伸向了普罗大众狂欢的根基!这些廉价彩粉,将如致命的瘟疫,随着节日的狂欢,撒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沙龙入口处传来一阵微小的骚动。侍者谦卑的鞠躬几乎弯成了直角。一个身影携着强大的气场步入这片浮华之地。

来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却剪裁无可挑剔的意大利休闲西装,亚麻色头发梳理得风流倜傥,岁月在他英俊的脸上刻下痕迹,却更添成熟魅力。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渊海,带着历经沧桑的洞悉与一丝玩世不恭的慵懒。正是庞贝·加图索。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牵着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穿着一身哥特风格的黑色蕾丝蓬蓬裙,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长及腰际的头发是罕见的冰银色。她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破旧不堪、眼睛纽扣掉了一只的泰迪熊,小脸精致得如同人偶,只是那双大得异乎寻常的、瞳孔近乎全黑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某种病态的好奇与专注,死死盯着展示区里那些色彩鲜艳的彩粉罐,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底发毛的诡异弧度。

庞贝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扫过全场,在路明非和凯撒身上短暂停留,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一丝属于父亲凯撒·加图索的审视,一丝属于神王奥丁的古老威压,还有一丝……近乎于同盟者的默契。他脸上随即绽开一个极具感染力的、属于“庞贝·加图索”的浪荡笑容,牵着那银发小萝莉,径直朝着凯撒和诺诺所在的彩粉展柜走来。

“bonjour(日安)!”庞贝开口,是纯正优雅的法语,带着巴黎左岸艺术家特有的腔调,“多么迷人的色彩!连我这来自浪漫之都的老饕,也要被这东方节日的热情感染了。”他自然地停在凯撒和诺诺面前,目光在凯撒脸上停留片刻,带着长辈般的、略带戏谑的欣赏,随即转向诺诺,优雅地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标准的吻手礼,“这位美丽的小姐,您的光芒让这些彩粉也黯然失色。”

诺诺——索菲亚,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尖传来的、属于奥丁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余韵,如同触碰深海的寒流。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维持着温婉的笑容,微微屈膝还礼:“您过奖了,先生。”她的声音平静,但只有凯撒能感觉到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指,骤然收紧了。

凯撒——卡尔·冯·海廷格,冰蓝色的眼眸与庞贝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碰撞。父子之间彼此眼底无声掠过。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松开,脸上挂起属于“卡尔”的傲慢与疏离,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巴黎?难怪品味不俗。”语气不咸不淡。

庞贝仿佛浑然不觉凯撒的冷淡,目光被旁边展示柜里一款名为“夜魅紫”的彩粉吸引。

他松开诺诺的手,拿起那罐深紫色的粉末,在指尖捻了捻,笑容带着几分浪子的暧昧:“这颜色,让我想起普罗旺斯黄昏时分的薰衣草田,神秘而诱人……”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艺术家的狂热,看向凯撒,“我亲爱的朋友,”他自来熟地称呼着凯撒,仿佛他们早已熟识,“如此美妙的夜晚,如此动人的伴侣,”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诺诺和远处正“兴致勃勃”挑选项链的夏弥,“以及如此…活力四射的‘妹妹’,”他又瞥了一眼路明非的方向,最后回到凯撒脸上,笑容扩大,带着一种近乎邪恶的蛊惑力,“仅仅满足于‘交换’的余韵,是否太过浪费这良辰美景了?何不让这狂欢…更加…多元而深刻?”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却清晰得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敲在凯撒和诺诺紧绷的神经上:“自我介绍一下,文森特·拉斐尔,来自巴黎的…艺术赞助人。这是我的小女儿,莉莉丝(Lilith)。”他轻轻拍了拍银发小萝莉的头。莉莉丝抬起苍白的小脸,漆黑的瞳孔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直勾勾地盯着凯撒和诺诺,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加深了,抱着破泰迪熊的手臂收得更紧。

“不知几位,是否有兴趣接受一位追求极致美感的巴黎艺术家,以及他这位…对东方色彩充满好奇的小女儿,”庞贝——文森特·拉斐尔的目光扫过路明非、夏弥、凯撒、诺诺,最终定格在凯撒脸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神只般的笃定与不容拒绝,“加入你们今晚的…私人‘艺术鉴赏会’?我相信,那绝对会成为诸位印度之行中,最为…刻骨铭心的一笔。”他微微歪头,笑容迷人而危险,“当然,费用方面,不必担心,艺术是无价的,而我,恰好足够富有。”

沙龙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窃窃私语声消失,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突如其来的、气质非凡的法国“艺术家”和他那诡异的小女儿身上。加入?这意味着什么?六人行的荒诞游戏?这已经超出了普通贵族猎艳的范畴,滑向了彻底疯狂的边缘!挑战着在场所有人道德认知的底线!

路明非捏着雪茄的手指停顿在半空,眼底深处一丝属于高天之君的冰冷金芒一闪而逝。他认出了庞贝,更认出了那个银发的小女孩——伊莉丝(Elise),他混沌纪元随手捏造的初代种之一,掌控着腐朽与衰败的权柄,一个彻头彻尾的病态造物。她怎么会跟在奥丁身边?路明非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丝尘埃落定般的漠然。造物流落在外,于他而言,不过是棋盘上一枚暂时偏离的棋子。

凯撒的面部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父亲(奥丁)带着一个陌生的、气息诡异的龙王萝莉,在这种时刻以这种方式出现,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邀请”,目的绝不单纯。他感到诺诺挽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被这赤裸裸的亵渎激起的滔天怒火在强行压抑。他冰蓝色的眼眸与庞贝对视,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在无声交锋。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哈哈哈哈!”路明非——楚明非突然爆发出夸张的大笑,打破了死寂。他随手将雪茄摁灭在侍者慌忙递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堆满了暴发户式的热情(或者说贪婪),用力拍着庞贝(文森特)的肩膀,震得对方杯中香槟都晃了出来。“文森特老兄!有眼光!有魄力!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他嗓门洪亮,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回荡在沙龙里,“什么钱不钱的!谈钱伤感情!今晚的‘鉴赏会’,算我楚明非请客!地方嘛……”他故意拉长语调,淫邪的目光在诺诺和夏弥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庞贝和他身边苍白诡异的莉莉丝身上,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就在我们住的泰姬宫总统套房!够不够档次?”

他一把揽过似乎被这阵仗吓到、正往诺诺身后躲的夏弥(楚弥),动作粗鲁,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我妹妹胆小,文森特老兄,还有这位…小天使,”他看向莉莉丝,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对“新奇猎物”的垂涎,“你们可得多照顾点!”他最后的眼神与凯撒在空中短暂交汇,传递着冰冷的决断——接招!

凯撒——卡尔·冯·海廷格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味这荒诞至极的提议。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属于凯撒·加图索的骄傲与属于奥丁之子的冷酷交织翻滚,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冰寒。

他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不再是伪装给外人看的傲慢,而是真正属于掠食者的、近乎残忍的弧度。他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对着庞贝(文森特)和路明非(楚明非)遥遥一敬,声音低沉悦耳,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

“很好。看来今晚的‘艺术’,注定要…震撼灵魂了。”他仰头,将杯中金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杀意无声流淌。

泰姬宫总统套房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落锁的“咔哒”轻响如同一个开关。门外,侍者恭敬的脚步声迅速远去;门内,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与浮华的喧嚣,空气中只剩下顶级香氛的余韵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的压力。

上一秒还揽着夏弥、脸上挂着贪婪淫笑的“楚明非”,瞬间松开了手。那副暴发户的嘴脸如同被揭下的劣质面具,消失得无影无踪。路明非脸上的表情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岩石般的冷硬与漠然。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众人,俯瞰着脚下新德里灯火辉煌却又暗藏汹涌的夜色。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冰冷的轮廓。

凯撒反手扯开勒得他几乎窒息的领带,昂贵的丝绸领带像破布一样被甩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后的粗暴。

他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掩饰,锐利如刀锋,直刺向刚刚进门的庞贝,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窟里凿出来:“玩够了吗,父亲?还是该称呼您…奥丁?”

诺诺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抬手,三两下拆散了那束缚着她深栗色假发的发髻,任由自己火红如焰的短发垂落肩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宇间那份温婉顺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利剑般的锋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仰头灌下,冰冷的液体似乎稍稍浇熄了她心头翻腾的怒火。

夏弥则像只终于摆脱了束缚的小兽,猛地从路明非身边弹开,夸张地揉着自己的腰,对着路明非的背影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师兄,你刚才勒死我了!演暴发户也不用这么投入吧!”她小脸上属于“楚弥”的天真懵懂消失得干干净净,熔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属于龙王耶梦加得的灵动与狡黠,目光却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锁定在那个抱着破旧泰迪熊、安静站在庞贝身边的银发小萝莉身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小小的、看似无害的身体里,蕴藏着何等的恐怖力量。

庞贝——或者说,奥丁——脸上那属于“文森特·拉斐尔”的浪荡艺术家神情也如潮水般退去。他并未理会凯撒的质问,反而先微微侧身,对着身边的银发小萝莉,用一种奇异的、带着古老韵律的龙文低语了一句:“「沉眠,伊莉丝。」”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指令。原本睁着漆黑大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笑容的莉莉丝(伊莉丝),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如同断电的玩偶。

她抱着泰迪熊的手臂松弛下来,小小的脑袋一歪,竟直接靠在庞贝的腿边,站着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微弱,仿佛一尊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做完这一切,庞贝才缓缓抬起头,迎向凯撒燃烧着怒火与质问的目光,以及路明非那深不可测的背影。他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同亘古星空,里面没有了戏谑,没有了浮夸,只剩下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玩?”庞贝的声音恢复了它本来的音色,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质感,“凯撒,我的儿子,还有至尊阁下,”他微微颔首,向路明非的背影致意,“我带着伊莉丝来到这里,并非为了加入你们这场精彩的角色扮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个人,“更不是为了重温某些…令人不快的家庭伦理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凯撒脸上,带着一种超越父子身份的审视:“你们以为,恒河边的献祭,那些被污染的彩粉,是我奥丁的手笔?”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不。这一次,你们面对的,与我无关。”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凯撒的瞳孔猛地收缩,诺诺端着水杯的手指顿住,夏弥脸上的警惕化为了惊愕。连一直背对着众人、仿佛置身事外的路明非,肩膀也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庞贝的目光扫过众人凝固的表情,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沉重而缓慢地继续:“你们在追查的,是梵天的阴影。那个沉睡在印度教神话最深处、象征着宇宙创造与毁灭的源头意志。祂正在苏醒。或者说,某种以祂之名行事的、扭曲而疯狂的存在,正在利用这片土地上最盛大的狂欢,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净化’仪式。”他用了一个词——“净化”,带着神只般的冰冷口吻。

“祂的胃口,远非黑王尼德霍格可比。”庞贝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尼德霍格要的是毁灭与统治。而梵天…祂要的是重启!将这数十亿生灵,连同这片次大陆,作为献祭的薪柴,点燃一场足以焚尽旧世界、重塑新秩序的圣火!让一切回归祂所认定的纯净本源——一个由祂绝对意志主宰的、只有神选者存在的乐园!”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路明非的背影,“至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源自创世权柄的疯狂,一旦失控,会带来什么。”

路明非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被灯火点亮的巨大黑暗,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重启的灰烬里,长不出新芽,只会滋养更深的绝望。祂在自取灭亡。”这平淡的陈述,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此等行径,不可容忍。

“所以,”庞贝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在奢华的套房内弥漫开来,那是神王的气场,“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恩怨,有多少算计,此刻,都必须放下。”他的目光在凯撒、路明非、诺诺、夏弥脸上一一掠过,“梵天的阴影一旦覆盖印度,你我的棋局,都将化为乌有。那将是彻底的、无差别的终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众人消化这恐怖信息的时间,然后抛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我来,是为了提供一个方案。一个能暂时转移梵天视线,为你们在印度争取更多时间和空间的方案。”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路明非身上,“我需要路明泽的配合。”

路明非终于缓缓转过身。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没在阴影中。他的眼神深邃如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说。”一个字,言简意赅,带着主宰者的威仪。

“北极。”庞贝吐出两个字,冰蓝色的眼眸中燃起两簇幽冷的火焰,“我和路鸣泽,在北极冰盖之上,打一场神战。”他刻意加重了“神战”二字,“动静要大,要惊天动地,要让整个混血种世界、乃至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目光,都认为奥丁与高天之君的代言人彻底决裂,爆发了争夺终极的不死不休之战!”他指向沉睡的伊莉丝,“加上我的昆古尼尔,再加上路鸣泽所展现的、足以撼动世界的伟力…足够演一场足以乱真的大戏。”

“幕后的梵天,或者说祂的代行者,绝不会放过坐收渔利、同时削弱两个终极竞争者的大好机会。”庞贝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祂的目光,至少会有一部分被吸引过去。祂的资源和力量,也必然会向北极方向倾斜。这,就是你们的机会。”他看向路明非,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平等的商讨,“路明非,我需要你首肯,并确保路鸣泽能配合演出。时间紧迫,二十天后,洒红节便是最后的期限。这场‘戏’,必须在十日内上演,并持续到你们在印度尘埃落定,或者…万劫不复。”

套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新德里永不熄灭的城市噪音,如同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凯撒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眉头却锁得更紧。

他明白父亲(奥丁)的提议是目前最可行、也最有效的策略,利用神战级别的冲突作为烟雾弹,为真正的战场争取时间。但他更清楚,与虎谋皮,风险同样巨大。

诺诺走到凯撒身边,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红发如火,眼神坚定,传递着无言的支持。

夏弥小脸上满是凝重,熔金的瞳孔在路明非和庞贝之间来回扫视。北极神战?听起来比在印度装暴发户刺激多了!不过路明非肯定不让她去。

路明非沉默着。他的目光扫过沉睡的伊莉丝,扫过庞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最后落在凯撒和诺诺交握的手上。窗外,新德里的灯火如同星河倒悬,繁华之下,是即将被彩色粉末淹没的、数十亿毫无所知的生灵。时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几秒钟的静默,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路明非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主宰乾坤的定鼎之力,清晰地回荡在套房内:

“可以。”

只有两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为这场危险的同盟与合作,落下了沉重的注脚。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星河的意志已然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跨越了万里之遥,直接降临在遥远的北极冰原,降临在那个正在风雪中闭目沉思的、与小魔鬼路鸣泽共享意识的身影之上。

信息瞬间传递完毕。路明非放下手,目光重新变得幽深,看向庞贝:“路鸣泽已应下。地点,时间,由你定。动静,随你折腾。”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明天的天气,而非一场足以扰动世界格局的伪神之战,“这里,”他指了指脚下,指向窗外那广袤而危机四伏的印度大地,“交给我们。”

庞贝——奥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达成目的的、冰冷的笑容,如同冰原上反射的月光。他微微颔首:“很好。十日后,斯瓦尔巴群岛,朗伊尔城以北,永夜冰盖。我会让昆古尼尔的‘流星’,照亮半个地球的夜空。”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沉睡的伊莉丝抱起,那苍白的小小身躯在他臂弯中显得格外脆弱。“那么,”他抱着伊莉丝,转身走向套房大门,步履沉稳,“祝各位在‘梵天’的盛宴上,胃口大开。”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套房里只剩下四人,以及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属于奥丁的冰冷威压和沉睡龙王的腐朽气息。

路明非收回望向房门的视线,转向凯撒、诺诺和夏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属于高天之君的绝对意志正在无声流转,如同酝酿着风暴的寂静深海。

“我们的时间,只有二十天。”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二十天之内,必须找到‘梵天’的核心节点,或者…彻底瘫痪那些彩粉的源头。”他目光扫过三人,“夏弥,诺诺,你们负责渗透新德里最顶层的权力圈和婆罗门家族,利用贵族的身份,接触那些掌握着彩粉源头供应和大型庆典组织的寡头。EVA会提供所有目标的弱点。”

夏弥重重点头,赤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战意。诺诺红发如火,眼神锐利如刀:“明白。”

“凯撒。”路明非的目光落在凯撒身上。

“在!”凯撒立刻挺直腰板,熔金的瞳孔闪闪发亮。

“你跟我。”路明非的语调不容置疑,“我们去‘下面’看看。”他指了指脚下,又指向窗外灯火阑珊处那更庞大的、被阴影笼罩的平民区,“那些廉价的、被污染的彩粉,是如何流入千万人之手的。找到那个流通的‘心脏’。”

“明白。”凯撒的回答简单而有力,眼里已经流淌了熊熊烈火。

路明非不再多言。他走到套房内巨大的全息投影台前,手指轻触。嗡鸣声中,一张极其详尽的印度次大陆三维地图瞬间展开。无数代表污染彩粉源头、运输路线、可疑能量节点、以及婆罗门混血种家族据点的光点在上面密密麻麻地闪烁、流动,如同致命的病毒网络。更醒目的是,地图旁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倒计时数字,猩红刺目:

19:23:59:47

时间,正在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流逝。北极冰原上的伪神之战即将点燃,而新德里阴影下的真正战争,也随着路明非的一个“可以”字,无声地进入了最残酷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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