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绝的是,张铁柱把“警戒范围”扩展到了房门外。
他用一根极细的、近乎透明的鱼线(据说是跟客栈后厨掌勺师傅套近乎换来的),一头拴在门框上方一个不起眼的钉子上,另一头穿过走廊对面墙壁上一个故意凿出的小孔,系在了对面一间空房的门把手上。鱼线的高度,正好在成年人的膝盖位置。
“这叫‘绊马索预警’!”张铁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要是有人鬼鬼祟祟在咱们门口转悠,或者想偷听,保管他‘哎哟’一声,摔个狗啃泥!对面门把手一动,铃铛也会响!双保险!”
李明看着这条横贯走廊的“隐形绊马索”,又看看对面无辜的门把手,再想想掌柜可能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警报系统”2.0版,与其说是防贼,不如说是搞笑效果拉满。
忠叔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了:“胡闹!这绊倒客人怎么办?掌柜的找上来如何交代?”
“忠叔放心!”张铁柱拍着胸脯,“我观察过了,这条走廊晚上基本没人走!白天我亲自在门口‘站岗’,看到人来就提醒!再说了,真绊倒了坏人,掌柜的还得谢谢咱们帮他抓贼呢!”
李明强忍着笑意打圆场:“忠叔,铁柱也是用心良苦。就…先这样吧,咱们小心点就是,尽量别绊倒自己人。” 他实在不忍心打击铁柱这高涨的“安保”热情。
升级版安保系统投入运行的第二天,就迎来了首场“实战演练”——对象是热情洋溢的客栈掌柜。
掌柜得知李案首要“静养”,特意亲自端着一盅据说是祖传秘方熬制的“安神补脑汤”前来慰问。他笑容满面,脚步轻快,嘴里还念叨着:“案首老爷,您可是我们店的贵人,这汤您一定得尝尝……”
话音未落,只听“哧溜——哎哟!!!”
掌柜端着汤盅,一脚精准地踩在了门槛内那层黄豆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像个笨拙的陀螺,手舞足蹈地原地转了半圈。
手中的汤盅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汤汁四溅!与此同时,“叮铃铃铃——!”门后的铃铛被牵扯,发出刺耳的警报!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门内侧“执勤”的张铁柱反应神速,一个饿虎扑食,竟然在半空中险之又险地接住了那个眼看就要粉身碎骨的汤盅!虽然汤汁洒了他一身,但盅子保住了!
掌柜惊魂未定地扶着门框,看着自己油光水滑的锦缎袍子前襟上溅满的深色汤渍,又看看一身狼狈却紧紧护住汤盅、一脸“我成功保卫了重要物资”表情的张铁柱,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地上…”掌柜指着那层罪魁祸首黄豆,声音都在抖。
“防…防滑措施!对!防滑!”张铁柱急中生智,把“贼人滑倒预警系统”临时改口,“地上有点潮,撒点豆子…吸吸潮气!掌柜的您没摔着吧?汤…汤我给您接住了!就是…撒了点…”他讪笑着,把沾满汤汁的盅子递过去。
掌柜看看豆子,看看铃铛,再看看张铁柱那欲盖弥彰的表情和忠叔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以及闻声从里间走出来、努力绷着脸的李明,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哭笑不得地接过汤盅,嘴角抽搐着:“李…李案首…您这‘静养’…动静可真不小啊…这安保…甚是…别致…”
这场面,尴尬中透着滑稽,连忧心忡忡的忠叔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一下。
插曲过后,生活似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在忠叔铁腕般的“闭门谢客”政策下,以及张铁柱那套让人哭笑不得却又莫名有效的“警报系统”2.0版的保护下,李明终于能沉下心来,重新投入院试的备考。
他依旧按部就班,温习四书五经,揣摩经义,练习诗赋。但心境,已与府试前有所不同。府案首的光环是荣耀,也是压力,更是靶子。那暗处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他不可懈怠,更要步步为营。
每当心绪有些浮躁或感到压力时,李明便会拿起案头那本《澄怀园语》。那位神秘的“守拙斋主”的文字,平和冲淡,却又蕴含着洞察世事的智慧与广阔胸襟,总能让他纷乱的心境渐渐沉静下来。
这日午后,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寥寥数语,却让他心中一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然舟行水上,岂因惧覆而不敢扬帆?风浪固然可畏,然掌舵者心定、目明、知水势、晓风向,纵有颠簸,终能破浪而行。所谓危机,危中有机,困局亦是磨砺之石,砥柱心志,开阔眼界尔。避其锋,察其隙,因势利导,方为智者。”
读着这段话,李明豁然开朗。那暗处的敌人,那“小心脚下”的警告,不就是一股试图掀翻他这艘小舟的“恶浪”吗?若因惧怕风浪而畏缩不前,甚至放弃远航,那才是真正的失败。他要做的,是像这书中所述,心定(专注备考)、目明(洞察潜在危险)、知水势(了解院试规则和对手)、晓风向(留意周遭异常),同时更要“察其隙”,在危机中寻找机会,将压力转化为动力!
他放下书卷,走到窗边。窗外阳光正好,客栈后院的几株老树在风中轻轻摇曳。他目光沉静,望向远方,那里是江宁府贡院的方向,也是他“小三元”之梦的下一个战场。
然而,就在李明心绪渐宁,准备再次投入书本时,忠叔脸色凝重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新的拜帖。
“少爷,”忠叔的声音压得很低,“刚有人塞到门缝里的。不是寻常的拜帖。”
李明接过。帖子很普通,但落款处却是一个让他瞳孔微缩的名字——一个在江宁府商界颇有影响力,但风评却毁誉参半的绸缎商,姓赵。帖子上措辞极其谦卑,言必称“案首老爷”,盛赞其才,恳求一见,并暗示有“厚礼”相赠,助其“院试夺魁”。
李明的心猛地一沉。府试刚过,院试未开,这“助其夺魁”四个字,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怀好意的诱惑。是单纯的巴结交好?还是…另有所图?甚至,是那暗处敌人抛出的一个试探的鱼饵?
他捏着这张烫手的拜帖,刚刚因《澄怀园语》而平复的心湖,再次泛起了警惕的涟漪。这案首的光环之下,果然步步荆棘。风,似乎又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