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锁的冰蓝星丝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最精密的脉络锁链,缠绕在楚灵儿断裂的腕骨上。剧痛被强行压制成一种冰冷的麻木感,同时有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源自尘晶死寂力量的引导,刺激着骨骼与肌体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汤剑盘坐在一旁的冷硬金属板上,星锁同样以星丝处理了他后背及肩臂的撕裂伤。丹辰子则被安置在稍远处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枯槁的身躯上布满了更多冰蓝星丝,丝丝缕缕的死寂之力维持着他不至于彻底朽坏。
沐清歌独自在一处相对高耸、可俯瞰整个尘骸巢穴的断裂梁柱阴影下盘坐调息。熵源之力在此地运转艰难如同泥沼,她周身笼罩的灰雾淡薄了许多,银灰雾眸紧闭,推演着那颗悬浮于王座之上、核心布满裂痕的星骸核心的奥秘。冰封的林婉儿和残破的苏小蛮被安置在丹辰子身旁,暂时被尘晶之力的“凝滞”效果保护着。
汤剑正尝试以意志沟通自己暗金星种,引导那微弱的一丝混沌之力在僵硬的经脉中艰难流转,以求加快一丝丝伤口的愈合速度。就在这时,一丝极其纯净、仿佛宇宙初生星屑凝成的冷香,毫无征兆地拂过鼻尖。
他抬眼。
云瑶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前三步之外。那双融合了永夜漩涡与星云创生的异色眸瞳,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如同观测星辰运转,平静地落在他身上。近距离之下,她那仿佛融化了初生月华的肌肤更显剔透无瑕,周身流淌的星辉将她与尘骸巢穴的污浊腐朽彻底隔绝开,形成一方奇异的净土。星纱长裙微微拂动,仿佛有星风自虚无中起。
“你……体内源种。”云瑶光开口,声音清冽依旧,字句间带着星宇般孤高的韵律,单刀直入,“引动泪石奇点之时……有‘星骸共鸣’之涟漪。源自……混沌归墟?亦或……同源寂灭?”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汤剑的血肉,直接落在他丹田深处那颗布满裂纹、气息晦暗的暗金星种之上。那是一种纯粹的研究与好奇,不掺杂丝毫世俗的情感。
汤剑心神微凛。没想到在那种状态下引动泪石奇点产生的微弱波动,竟会被这位神秘宗主精准捕捉。他不清楚对方口中的“星骸共鸣”具体指什么,但显然与他从泪石奇点借力、在荒墟中强行制造的同频寂灭有关。
“混沌星种……源于混沌破灭星泪崩解所得……炼化神域残骸为基。”汤剑斟酌着字句,尽量简洁地回答,“引动泪石奇点,意在借其源于寂灭之本质……在此地……求得片刻同频庇护。”他没有提《阴阳和合大道经》之事,只道出了最核心的关联。
“混沌……星泪……崩解……”云瑶光低声重复这几个词,左眸深处那点永恒的白矮星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她微微抬起一只如同最完美玉石雕琢的手,纤细的指尖并无动作,却有一缕极其稀薄、纯粹到极致的星尘微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靠近汤剑的胸膛。
“可否……感应?”她的目光带着研究者的专注。
那缕微光不带攻击性,却蕴含着一种浩瀚莫测、仿佛能洗涤万物污秽的纯净星源之力。汤剑并未拒绝,暗暗提神戒备,让那缕微光靠近自己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
微光触及胸膛皮肤的瞬间,汤剑只觉丹田深处那沉寂的暗金星种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要熄灭的混沌炉火被那纯粹的星尘微光牵引着,极其不情愿却又无法抗拒地“苏醒”了一丝!体内残存的零之烙印与熵魇污染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被这外来的纯净星力逼迫着向后蛰伏了一瞬!
与此同时,汤剑也清晰地感知到云瑶光那缕微光中蕴含的、一种深藏于浩瀚纯净之下的……永恒寂灭的疲惫。仿佛亿万年星河演化的重负都沉淀其中,与她外表那惊心动魄的纯净之美形成了令人心颤的对比。
“是……共鸣。”云瑶光眼中异色光芒流转,瞬间收敛了指尖微光,低语道,似有所悟,又似乎更添几分疑惑。她深深地看了汤剑一眼,那一眼中的探究更深,仿佛他体内残破的混沌星种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重要课题。
就是这一眼,仿佛滴入滚油的火星。
嗡——!!!
一股极其阴寒、凝练、如同万载玄冰磨成的粉尘般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汤剑!带着无边的怨毒与嫉妒!
汤剑汗毛倒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杀气来源!
尘骸王座下方,一处由巨大星舰核心冷凝管道扭曲形成的高台上,立着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与尘骸宗月白道袍相似、但通体呈现出暗沉冰蓝之色的特殊法袍。法袍之上纹路繁复,流淌着如同冰封星屑般的寒芒。他一头冰蓝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极为英俊、但线条过于冷硬甚至有些刻薄的面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肌肤——并非正常色泽,而是一种如同剔透蓝水晶般的质感,隐约可见肌肤下泛着幽蓝星芒的奇异骨骼纹理!整个人如同冰晶雕刻而成,美则美矣,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与死寂。
他双手背负,冰蓝色的双眸如同两口冻结的寒潭,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熊熊妒火,死死地盯着汤剑!那目光中的怨毒与杀意,毫不掩饰!
尤其当他看到云瑶光俯身与汤剑“耳语”(在他眼中)、指尖流淌微光与汤剑“接触”,最后那深深凝视的一幕幕,那冰蓝面容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着,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蓝……天弃师兄……”汤剑身旁不远处,正在为楚灵儿稳固伤势的星锁感受到这股寒意,娇躯微微一僵,低声提醒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连另一侧沉默调息的沐清歌,也睁开银灰雾眸,冰冷地扫了蓝师兄一眼。
蓝师兄!尘骸宗核心真传!修为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他是尘骸宗唯一能直接、深度引动王座上那颗星骸核心之力的人!也是宗门内公认的、宗主云瑶光唯一的道侣竞争者!
他如同这绝望巢穴中的冰晶暴君,以其冰冷的强权与对星骸核心的掌控,牢牢占据着仅次于宗主的位置。他对云瑶光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视她为这片永恒死寂中唯一值得追随的光明,绝不容许任何异性的气息靠近他视为禁脔的星河女神半步!
汤剑这个新来的、气息污浊的、伤痕累累的异域者,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引得宗主亲自俯身交谈、指尖探源?!这简直是对他冰蓝威严的亵渎!对神圣领域的侵犯!
冰蓝色的寒气以蓝天弃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地面的荒墟尘霭瞬间被冻结成一片片细小的蓝灰色晶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周围的几名尘骸宗弟子,如同躲避瘟疫般悄然后退,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冰蓝身影的怒火。
汤剑缓缓站起身,体内剧痛尚未消散,却强行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冰蓝暴君的目光。混沌星种的微火在丹田深处跳跃,不屈的意志在绝境中被彻底点燃。他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杀机根源。
为了生存,他必须引动泪石奇点。为了引动泪石奇点,他暴露了混沌星种的特殊,引来了云瑶光的注意。这注意,便是招致灾祸的源头!
云瑶光自然也感受到了身后那如芒在背的刺骨杀意。她缓缓转过身,那双能容纳创生与沉寂的异色星眸平静地看向蓝天弃。
“天弃。”她声音依旧清冽,如同亘古不变的星河律动,听不出喜怒,“何事?”
蓝天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寒冰怒火。他目光从云瑶光那绝美的脸上扫过时,瞬间变得恭谨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狂热。但当目光移向汤剑时,已化为蚀骨的冰寒与赤裸的警告!
“宗主!”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种强自压抑的、如同蓝晶碎裂的硬质感,“弟子见有异种‘尘傀’欲潜入星骸力场,已被弟子冰封清除。特来禀报,并提醒宗主……污秽之物,恐有暗蚀之害,污浊贵体……与星源!”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毒刺,直指汤剑!
他将汤剑他们视作了会污染云瑶光星源的“污秽之物”!警告,亦是最后的通牒!
云瑶光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没听出话外之音。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蓝天弃清理的不过是一粒尘埃。
“吾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她随口一句,便不再理会蓝天弃,视线重新投向那片被尘霭覆盖的穹顶缺口,似乎在推演着外界荒墟的流变动向。“新客源力特殊,或有助解析荒寂之本源。暂时……留。”
一句话,定下了汤剑等人的去留。
但蓝天弃眼中却瞬间涌上更深的寒怒与扭曲!宗主竟为了这“污秽之物”反驳了他?!
他冰蓝的指骨在背后攥得咯咯作响,看着汤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必须被碾碎的蝼蚁,更在云瑶光转回身的瞬间,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的诅咒,狠狠烙印在汤剑身上!
杀意,无声无息地化作了这片尘骸孤岛上最锋利的冰刃,悬在了汤剑的头顶。
楚灵儿紧张地抓住汤剑的衣角,眼中满是担忧。星锁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而沐清歌,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唯有周身熵源之雾似乎流转得更加隐晦冰冷。
在这方以污秽尘晶为食、挣扎于生死边缘的绝望巢穴,除了荒墟本身的威胁与天弃者的猎杀,一场源于冰冷妒火的死局,已悄然笼罩!汤剑这条自混沌海眼挣扎而出的性命,再次被卷入风暴中心。他需在这步步惊心的绝地里,争得一线生机,同时……解开混沌星种与这尘骸星源之间那诡异的“共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