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辉裹挟着汤剑,如同瞬移般穿过丹煞殿层层叠叠、煞气弥漫的区域。沿途那些造型狰狞的丹炉、流淌着诡异液体的沟渠、以及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药材库房飞速掠过。最终,星辉在一座通体由流淌着星屑光华的暗紫色晶石构筑的殿阁前停下。
殿阁不算特别宏伟,却自有一股孤高冷寂的气韵。门楣之上,悬着一块由星辰碎片熔铸而成的匾额,上书三个铁画银钩、蕴含着凌厉剑意的古篆:“紫煞丹阁”。阁门紧闭,表面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紫色光纹,散发出强大的禁制波动。
云无月指尖星辉一点,阁门上的光纹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比丹煞殿主殿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冰冷寂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并非煞气,而是精炼到极致的星辰本源之力,混合着云无月本命天火“紫微星烬”的余韵。
阁内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地面铺着温润的紫玉,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流淌的星辉。中央是一座高达丈许、通体由“星髓紫玉”雕琢而成的丹炉,炉身天然流淌着星轨般的纹路,炉膛内一点微弱的紫色星火静静燃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正是紫微星烬的本源火种之一!丹炉旁,只有一张紫玉案几和几个同样材质的蒲团。四壁空空如也,唯有深处一道珠帘后,隐约可见一个打坐静修的玉台。
“此地,便是紫煞丹阁。” 云无月的声音在空旷的阁内回荡,带着一丝奇异的回音,“从今日起,你便在此修习丹道。此炉,你可借‘星轨’之力引动一丝紫微星烬余温炼丹,但不得触及核心火种。”
她转身,紫水晶般的瞳孔落在汤剑身上,审视着他脸上刻意维持的“震惊”与“敬畏”,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你体内那道‘混沌源火’,潜力非凡。然其性混沌未明,需以星煞之力反复淬炼,方可真正为我所用。今后,你每日需以此炉炼制三炉‘星煞淬火丹’,丹方在此。”
她屈指一弹,一道紫光没入汤剑眉心。一篇名为《星煞淬火丹方》的复杂丹诀烙印在识海。此丹以七种蕴含星辰煞气的毒草为主材,辅以地脉煞晶粉末,炼制过程需引动紫微星烬余火淬炼,其核心作用并非提升修为,而是……淬炼、提纯、并尝试解析混沌源火的本源特性!
汤剑心中一凛。这女人果然没安好心!名为教导,实则是将他当成研究混沌源火的活体丹炉!每日三炉?这丹药炼制极其繁复,对心神和丹火消耗巨大,长期以往,混沌源火的秘密恐怕真会被她一点点榨取出来!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应道:“弟子谨遵师命。”
云无月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驯服”很满意。她目光扫过空旷冷寂的丹阁,仿佛才想起什么,随意道:“丹阁清寂,需人打理。你既为吾亲传,当有侍者。外门那个叫小芽的丫头,根骨虽废,心性尚可,便调来充作你的丹童侍女吧。”
她话音落,也不见如何动作,一道细微的紫色剑符凭空凝聚,化作流光穿透阁门,消失不见。
汤剑心中微动。小芽?那个在矿场差点被煞毒吞噬的少女?云无月竟然还记得她?还特意调来给自己当侍女?是随手施恩,还是……另有用意?联想到小芽在玄重石前那不合常理的爆发,以及云无月当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汤剑隐隐觉得,这安排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你在此熟悉环境。所需药材,自会有人送来。” 云无月说完,身形微晃,便消失在珠帘之后,只留下那一点寂灭的星火在丹炉中静静燃烧,以及空旷丹阁中令人窒息的寂静。
汤剑走到紫玉丹炉前,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紫微星烬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神念却悄然扩散。
【系统扫描(绝对隐蔽强化)】:
* 紫煞丹阁:
* 核心禁制:星轨剑阵(金仙级),核心节点:紫玉丹炉(云无月本命星火烙印)。
* 能量浓度:极高(星辰本源+煞气精粹),污染度:1%(被星火净化)。
* 监控:无主动探测波动(云无月似乎不屑于此),但丹炉星火为天然感应节点。
* 《星煞淬火丹方》分析:
* 丹方完整度:100%。
* 核心陷阱:引动紫微星烬余火淬炼时,会激发微弱星源共鸣,强制引导混沌源火显化深层本源波动(频率:0.01%),有暴露风险!
* 破解方案(系统推演):需以《混沌不灭经》模拟星煞波动,反向干扰共鸣频率,伪装成本源火种自然逸散(成功率:83%)。
就在汤剑推演丹方破解之法时,阁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吱呀——
厚重的紫晶阁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抱着那个熟悉的破布包袱,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身子。
正是小芽。
她显然刚刚经历了传送,小脸煞白,头发有些凌乱,粗布麻衣上还沾着矿场的尘土。当她看到空旷、冰冷、散发着无尽威严和寂灭气息的紫煞丹阁,以及盘坐在那恐怖紫玉丹炉前的汤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措、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汤……汤大哥?” 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颤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从那个地狱般的矿场,被带到了这个看起来更可怕、更神圣的地方?而且……汤大哥怎么坐在这里?看起来……好威严……
汤剑睁开眼,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气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小芽,进来吧。”
小芽如同受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每一步都轻得仿佛怕踩碎地面。她走到距离汤剑还有三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包袱,指节发白。
“以后,你就在这里帮忙。” 汤剑指了指空旷的四周,“打扫丹阁,整理送来的药材,还有……帮我照看炉火。”
“照……照看炉火?” 小芽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那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紫玉丹炉,炉膛里那点紫色的星火在她眼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我……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
“不用你碰炉子。” 汤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就是看着,如果火快熄了,或者有什么异常,告诉我一声就行。其他的,打扫干净就好。”
小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紧张得不行。她看着光洁如镜的紫玉地面和自己沾满泥污的草鞋,又看了看自己破旧的包袱,显得无比局促和自卑。
“那边有侧室,你先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汤剑指了指珠帘旁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那是云无月刚才传念告知他的侍女居所。
小芽如蒙大赦,连忙抱着包袱,小跑着冲进了侧室,关上了门。
汤剑重新闭上眼。神念却悄然关注着侧室内的动静。
侧室很小,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和一个石柜。小芽关上门后,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虎口逃生。她看着这间虽然简陋却异常干净整洁的石室,又摸了摸身下冰凉但平整的石床,再想想矿场那臭气熏天、挤满人的白骨窝棚……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两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和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她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衣服(依旧破旧),然后拿起那块硬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吃,小心地包好藏在了石床角落。
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汤剑依旧盘坐在丹炉前,仿佛入定。
小芽看着那光洁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虽然换了衣服但依旧脏兮兮的手脚,咬了咬牙。她跑到角落,找到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抹布(实际是某种妖兽皮边角料),又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一小盆清水(可能是侧室有引水法阵),然后跪在地上,开始一点一点、极其认真地擦拭起光洁的紫玉地面。
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吃力,但异常专注。每一次擦拭都小心翼翼,生怕留下一点污渍。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的小脸滑落。她不时偷偷看一眼盘坐的汤剑和那座可怕的丹炉,眼神里依旧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卑微的、想要努力做好事情的倔强。
汤剑的神念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个在绝望中被随手捞起、如同浮萍般的少女,在这冰冷森严的紫煞丹阁里,正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而顽强地寻找着活下去的位置。
他收回神念,目光落在眼前的紫玉丹炉上。炉膛内,那点紫微星烬安静地燃烧着,寂灭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弥漫。
混沌源火的秘密需要守护,云无月的试探需要化解,灰衣神秘人的踪迹需要追查,还有那条缠绕金丹的命星锁链……危机四伏。而此刻,这空旷的丹阁里,又多了一个需要他分心庇护的、脆弱却坚韧的生命。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混沌源火悄然跳跃,颜色变幻不定,如同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紫煞阁中,丹君静坐,星火寂然。枯荣侍女,拭地无声。暗流于平静之下,正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