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接小月月……?\"
易安的声音从垂丝海棠的阴影里浮出来,黑色睡袍下摆扫过夜清流发颤的脚踝。
夜清流本能地往龟背竹后缩,发烧让他的瞳孔蒙着层水雾,竟把女人耳垂的翡翠坠子看成了妹妹失踪前抱着的青蛙玩偶。
\"让开………\"奶音裹着喘息散在夜空中,夜清流攥紧掌心的玻璃弹珠———那是花浸月被带走前塞给他的,里面冻着朵小苍兰。
鳄鱼皮高跟鞋碾碎陶盆的声响惊飞了夜枭,易安弯腰时铂金项链垂下来,吊坠里嵌着的表姐照片正对着男孩潮红的脸。
二十年前的同款睡裙还锁在樟木箱底,此刻却以更残酷的方式重生在仇人之子身上。
\"三十九度八。\"电子体温计在夜清流耳后发出蜂鸣,易安用戴着婚戒的手捏住他下颌。
\"烧成红苹果了还想当骑士?\"玫瑰香水混着退烧贴的薄荷味钻进夜清流鼻腔,他突然咬住她虎口的月牙疤,那是她十六岁为庆生时被蛋糕刀划伤的。
疼痛让易安条件反射地甩手,夜清流像断线木偶般摔进锦鲤池,惊起一片破碎的月光。
他的袖口翻卷露出青紫的肘弯,那是在通风管爬行时被钢钉划伤的,此刻正汩汩渗出血珠,将池水染成淡粉色。
\"我要妹妹……….\"带着奶音的抽噎在水面漾开涟漪,夜清流湿漉漉的睫毛粘成几簇,月光下像极了花月瑶葬礼那日被雨打湿的绢花。
易安踩着池边鹅卵石蹲下,忽然发现他锁骨下方有颗朱砂痣--与表姐被火烧伤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鎏金指甲掐住那颗红痣时,池面倒影池面倒影突然扭曲成双重镜像。
夜清流看见易安身后浮现出母亲的轮廓,而现实中的珍珠项链正勒住他脆弱的咽喉。高烧让夜清流产生幻觉,锦鲤橙红的尾鳍在他眼中化作母亲临终前铺满病房的虞美人。
“小月亮现在该学会拼拼图了,你要去当陪葬品吗?\"
易安揪着夜清流衣领拎出水面时,夜清流滚烫的额头正抵在易安颈侧,这个曾属于表姐花月瑶的亲密姿势让她浑身僵硬。
夜清流呼出的热气灼烧着动脉处的婚戒,那上面\"奚\"字的每一道刻痕都在月光下淌出血色。
\"妈妈.……..\"
夜清流这声含混的呓语让易安的太阳穴突跳。夜清流烧得迷蒙的眼睛正努力的看着不远处的景色。
他滚烫的手指突然抓住她睡袍腰带,力道轻得像当年表姐在病床上拽她的校服衣角。
温度计从她的指间瞬间滑落,砸在了鹅卵上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另一边………)
陈春花跪在水晶吊灯下的一堆玻璃渣那里,仿佛一尊被时间遗忘的雕像。玻璃渣早已不再是最初那般锋芒毕露,它们被血液浸泡得发胀,边缘钝化,像无数颗黯淡的星辰镶嵌在她的皮肉里。
最初刺入时的锐痛,如今已演变成一种绵长的钝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她的骨髓。
月光像冰水般漫过她的身躯,将每一处伤口都镀上一层青白的釉色。她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只有偶尔神经末梢的抽搐提醒着这具身体还活着。
血液在皮肤下凝结成诡异的纹路,像一张暗红色的蛛网,从膝盖蔓延至小腿。那些较深的伤口边缘开始泛白,渗出透明的组织液,与干涸的血痂混合成琥珀色的结晶。
陈春花的裙摆布料早已与伤口长在一起,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会扯动那些新生的肉芽。有些玻璃碎片埋得太深,被增生组织包裹成珍珠般的硬结,在皮下形成凹凸不平的触感。
“也不知道清流跟浸月怎么样了……”
“您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二分钟,就可以保留工资卡………”
李管家的声音在陈春花背后响起,怀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听得格外清楚。
血液在地面铺展成一片暗色的镜面,倒映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这摊血泊的边缘开始氧化,呈现出铁锈般的褐边,中心处却仍保持着诡异的鲜亮。
李管家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保姆陈春花,他头一次见到小少爷跟小姐很亲近这个普通的保姆,这个保姆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说到底,你不该多管闲事。”
李管家很平静地说道,就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
陈春花的指甲缝里塞满了玻璃粉末,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磷光,就像握着一把碾碎的星星。
听到这里时,陈春花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每一次胸廓的起伏都会牵动全身的伤口。那些埋在肌腱间的玻璃微粒随着脉搏轻轻震颤,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细微声响。
最深的痛楚来自髌骨下方,那里有块三角形的玻璃片,每次心跳都会让它往关节缝里钻得更深一分。
陈春花的皮肤开始慢慢地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像是被反复漂洗的羊皮纸。静脉在皮下蜿蜒成青紫色的河流,在膝盖处被玻璃渣截断成支离破碎的支流。
她的某些部位的毛细血管已经停止供血,形成大理石般的死白色斑块。
“好了,时间到………”
李管家吐出的这句话,也意味着保姆陈春花的惩罚结束了。
两个仆人出现了………
她们最终一左一右架住陈春花的胳膊,动作小心得像在拾起一尊裂了缝的薄胎瓷。陈春花的身体早已僵硬,关节发出生涩的“咯吱”声,像是许久未上油的木偶。
当陈春花的膝盖离开地面的刹那,粘连的皮肉被撕开,发出湿润的“嗤啦”声响。暗红的血丝拉成长长的细线,混着碎玻璃渣淅淅沥沥落回地面。
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李管家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们把陈春花抬进了佣人房。
陈春花被平放在了柔软的上面,像一具被海浪冲上岸的残骸,浑身散发着血腥与冷汗混合的咸腥。
年长的佣人翻出药箱——里面塞着几卷纱布、一瓶碘酒,还有一罐不知放了多久的猪油膏。
年轻的那个抖着手去解女人的裙带,布料早已被血浸透,干涸后硬得像树皮,稍一用力就簌簌掉下碎渣。
“忍着点啊………”年长佣人低声说着,用剪刀沿着黏连处一点点剪开。
陈春花的膝盖暴露在洁白的灯下——皮肉翻卷,玻璃渣像碎钻般嵌在伤口里,有些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莹亮。
年轻佣人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湿毛巾“啪”地掉在地上。
“作孽啊…………”年长的喃喃道,用镊子夹起一块玻璃,陈春花的小腿猛地抽搐了一下,却没吭声。
陈春花的指甲深深抠进床板,指节泛白,像是要把木头抓穿。
碘酒淋上去的瞬间,陈春花的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像被掐住脖子的猫。伤口泛起白沫,血水混着药液蜿蜒流下,在床单上洇出褐红色的花。
年轻佣人死死按住她的腿,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姐,你、你轻点……”
“轻点?”年长的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却放柔了,“她跪着的时候,谁跟她说过轻点?”
陈春花始终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她的嘴唇咬出了血,却硬是一声没吭。
直到年长的佣人用猪油膏糊住伤口,她才猛地闭上眼,两行泪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混着血和汗,消失不见。
“春花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不要跟小少爷他们走的很近……”
年轻的佣人眼睛红红的,说道。
“可是……如果我不管他们的话……”
陈春花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幕,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用瘦弱的身体紧紧将发抖的女孩护着,女孩用手紧紧地扯着他的衣服………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却空洞的无神………
“如果我不管的话,他们……”
——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陈春花想要抓住的那一刻,眼睛里泛着一丝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