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节课,霍锡辙都努力克制自己。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白芷安静地坐在那里,半边脸颊红肿未消,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啪!\"霍锡辙手中的粉笔突然折断,引来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将断成两截的铅笔塞进抽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下课铃终于响起,其他学生像考完试放出笼子的鸟,欢脱地飞出教室。只有白芷还坐在原位,若无其事地翻开一本英文原版书,仿佛早上那场羞辱从未发生过。阳光透过玻璃窗,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红肿的脸颊上,形成一小片颤动的阴翳。
霍锡辙靠在讲台边,耐心等待最后一个人离开。当教室终于空无一人时,他大步走向白芷,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响。
\"她们说的,\"他单刀直入,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你四哥养着你,只是当你是个礼物,是不是真的?\"
白芷猛地抬头,书本从膝上滑落。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像被突然刺中要害的小兽,又迅速低下头去。\"我不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下摆。
霍锡辙看着她发顶那个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发旋,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他顿了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如果是真的,你不如选我。\"
白芷惊愕地抬头,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挂在睫毛上。阳光穿过那滴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你四哥是督军,\"霍锡辙俯身拾起那本《呼啸山庄》,指腹在烫金书脊上摩挲,“你应该听过河西巡阅使霍百川,”他吸了口气,“正是家父。”
白芷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万没想到,霍老师竟是这样显赫的出身。
河西——那几乎已经是个独立的政权了。
霍百川为人首鼠两端,万事不出头,只在自己的地界经营,休养生息。那里民生富庶,是乱世里少见的安乐去处,教育更是举国闻名,连洋人都称赞不已。
\"我是家中独子,上面有四个姐姐。\"霍锡辙突然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父亲一直想让我回去帮他,反正是早晚的事,我再逃也逃不了几年。\"他拉开白芷前面的椅子坐下,两人的膝盖几乎相触。
\"我长你八岁,\"他继续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我愿意回去接父亲的班,娶妻的事,他一定也能容我缓缓。你可以完成学业,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可以先结婚再继续完成学业。我不会阻碍你。\"
窗外传来学生们打网球的欢笑声,一只知更鸟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教室里的两人。霍锡辙的目光追随着那片飘过窗外的云:\"你可以选择你以后的人生,想要做事业,做贤妻都随你,不用有压力,你只要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