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的槐荫巷里,柳临峰按着腰间的配枪,隐在巷口的槐树后。晨光透过槐树叶隙,在白芷月白色的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提着裙角,独自走向那群衣衫褴褛的妇人。
\"招绣娘哩!\"白芷学着市井口音,声音清亮得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包教包会,绣得好还有工钱拿!\"
几个妇人警惕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光鲜的小姐。有个缺了门牙的老妇先开口:\"小姐莫不是要招丫鬟?\"
白芷摇头,袖口的珍珠在晨光中闪烁:\"是正经做工,白日里还教认字算数。\"她取出块绣着白芷花的帕子,\"这样的绣活,一件给二十文。\"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颧骨高耸的妇人拽着女儿挤到前头:\"我闺女手巧,能给现钱不?\"她身后跟着的女孩约莫十二三岁,手指关节粗大,显然常年干粗活。
\"按件计酬。\"白芷蹲下身,平视着女孩怯生生的眼睛,\"不会也不要紧,我们有师傅从头教。\"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对\"先做工后给钱\"心存疑虑。这时柳临峰从树后转出,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这位是我们督军府的小姐。\"
人群顿时炸开锅。有个抱着女孩的妇人突然跪下来:\"小姐行行好,带我闺女走吧!只要给口饭吃......\"她怀里的女孩眉眼平凡,瘦得像只小猫。
白芷正要扶她,忽见墙角缩着对母女。那女孩约莫十岁,生得杏眼樱唇,虽衣衫褴褛却掩不住灵秀。她母亲死死攥着女儿的手腕,指节都泛了白。
\"小妹妹想读书吗?\"白芷走过去蹲下,月白色的裙摆铺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
女孩仰起脏兮兮的小脸:\"读书能做什么?\"
\"能做账房先生,能做文书......\"
\"那不是男人们做的吗?\"女孩天真地问。
白芷抽下头上带着的银簪,阳光下簪头的白芷花栩栩如生:\"男人能做这些,不是因为他们有喉结。\"她将簪子轻轻一转,\"是因为他们握过笔杆子。\"
那妇人突然把女儿往身后藏:\"我家幺妹生的好,能卖好价钱......\"
白芷神色骤然一凛,\"她是你的骨肉,不是集市上的牲口!\"她一把攥住妇人粗糙的手腕,\"你把她往火坑里推,可想过她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怎么过?\"
妇人浑身一颤,下意识捂住右臂。粗布衣袖下,一道新伤叠着旧痕,都是她家那口子的\"家法\"。今日若空手而归,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可低头对上女儿清澈的眼睛——那孩子瘦得颧骨凸起,却还冲她怯生生地笑。
\"幺妹......\"妇人喉头滚动,突然发狠似的将女儿往前一搡,\"跟小姐去!\"
她扭头就要跑,却被一只小手拽住了衣角。粗布\"刺啦\"一声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娘别丢下我......\"女孩带着哭腔的呼唤像把钝刀,生生剜进妇人心窝。
白芷一个箭步上前,月白衣袖拂过满地泥泞:\"大婶且慢!\"她语气温和,\"白日里姑娘们做工读书,申时就能家去。\"
妇人僵在原地,泪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小花。她突然蹲下身,把脸深深埋进女儿单薄的肩头,瘦削的背脊剧烈起伏着,却硬是没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