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芸！”范铮垣低喝一声，试图阻止妻子的失控，却引发一串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瞬间涨红。
方氏这才稍稍回神，看着丈夫痛苦的样子，恨恨地跺了跺脚，眼泪涌了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一边拍着病弱丈夫的背，一边用淬了毒般的眼神死死瞪着曾国宇。
范铮垣好不容易平复了喘息，看向弟弟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和了然：“是为了我吧？”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曾国宇低下头，沉默。这沉默，便是最沉重的回答。
范铮垣闭了闭眼，深深叹息，再睁开时，眼中是无奈的痛楚：“不行……就把小幺儿送到我这儿来吧。我虽然……成了废人，”他苦涩地看了看自己的腿，“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总能……护她个周全。”他顿了顿接着问下去，“她……知道这件事吗？”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曾国宇的头垂得更低，宽阔的肩膀塌陷下去，声音暗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不知道……她为了照顾我，前些日子心力交瘁，病倒了……很重。我……我怕她受不住，把她安置在城外别院静养……还……没敢告诉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范铮垣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无力感，“就一直这么瞒着？瞒到她病好了，然后告诉她，你要另娶他人？”他顿了顿，语气更沉，“然后让她给你做妾？”
“那怎么行？！”曾国宇猛地抬头，眼中是骇人的痛楚和坚决，“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能让她受这种屈辱？！她……”他想说小幺儿是何等骄傲清烈的人，后半句却堵在喉咙里，化作沉重的喘息。
“那你打算如何？！”范铮垣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瞒？瞒得住吗？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你要娶的是徐孝薇！消息很快就会满天飞！你让她到时候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事？！”她怎么受得了！
“我……”曾国宇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颓丧地陷进椅子里，双手痛苦地插进发间，用力揪扯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我不知道……大哥……我真不知道……只能……瞒过一日……是一日吧……”
他低垂的头颅，微微颤抖的肩膀，压抑的哽咽，无不昭示着这个在战场上雷霆万钧、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督军，此刻内心承受着何等残酷的煎熬与撕扯。
亲情、恩义、责任、愧疚，还有那份难以言说的情愫，像无数根无形的绞索，将他死死勒住，几乎窒息。
窗外的春风吹拂着新绿的柳条，暖意融融，却丝毫透不进这间被愁云惨雾和激烈冲突笼罩的内室。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压得整个范家都几乎要散架了。
里间，范父范昭黔微弱的呼吸声若有似无，仿佛随时都会断绝，给这沉重压抑的气氛又添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