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白芷冰冷外壳下最柔软的地方。
一股强烈的酸涩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瞬间弥漫至眼眶。
她不是不懂。
不是不懂得他此刻怀抱的温度里混杂着的绝望和占有欲,不是不懂得他那些笨拙的揉捏、强硬的拥抱背后,那份近乎自虐般的挽留。
他那样一个骄傲、强硬、手握权柄的人,为了把她留下来,情愿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尘埃里去。
他甚至不敢要求她回应,只求一个躯壳的存留。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肯……放彼此一条生路呢?
那酸涩在胸腔里翻涌,堵得她几乎窒息。她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急促而沉重的心跳,感受着这具怀抱带来的、几乎要将她焚烧的滚烫,和那份沉甸甸的、令人绝望的执念。
晨光静静地从窗缝里溜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男人圈固着她的、骨节分明的手背,和他怀中女子苍白面容上,紧闭双眼也无法阻止的、一滴缓缓滑落的冰凉水痕。
寂静中,只剩下两颗心,一颗在烈焰中煎熬,一颗在寒冰下沉寂。
简单的早饭在沉默中结束。气氛比凝固的墨汁更滞涩。
很快,门外响起了汽车引擎的低吼。亲兵早已肃立等候。
白芷被曾国宇半扶半搂地带出房门。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回身望向这座精致却空旷的小院。
晨光勾勒出院落的轮廓:那棵高大的木樨树在微风中无声摇曳,枝叶间仿佛还残留着幻梦中的香气;角落里那个结实的秋千架安静地悬着,藤制的坐垫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仿佛能看见许多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小腿,对着旁边挺拔的青年叽叽喳喳地描绘未来:“四哥,以后我们就要一个这样的院子好不好?有大树,有秋千!我们可以在树下烤红苕吃,就我们两个人!”
这就是那座小院。他多年前就悄然备下的、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家”,只有她和四哥两个人的家。
讽刺的是,当她终于知道这座院子的存在,并且被安置进来时,她一直是病着的——身体被囚禁,精神被压垮。她从未真正有机会,以一颗鲜活快乐的心去感受它的温暖,去享受树下烤红苕的烟火气。它更像是一座华美的牢笼,承载着她早已破碎的童年梦想。
此刻,她要离开了。
亲兵上前一步,掏出沉重的铜锁,“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响起,那扇精致的院门被严严实实地锁上。
那清脆的落锁声,像一把无形的钥匙,也“咔哒”一声,将她心底深处曾经珍视的那些小女孩的美梦——关于温暖、关于单纯依赖、关于只有两个人的桃源——彻底锁上了沉重的枷。最后一丝微弱的星光,湮灭在冰冷的铜锁之后。
曾国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目光中的那一瞬空茫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