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预定?!曾国泰简直要疯了!今天撞了什么邪?他刚要怒吼,曾国宇却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看来今日与薛都统有缘的物件不少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气得脸色发紫的三哥,慢悠悠地补充道:“三哥,看来给白芷的礼物,也得等薛都统来了才能‘商量’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曾国泰强撑的“面子”。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脸色由紫转青,双手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而扯动丝线的那个人,此刻正带着他那该死的、慵懒的笑容,缓缓步入这精心设计的舞台中心。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高不低,却清晰地穿透了店内的安静:
“哟,这大清早的,百货公司这么热闹?三爷,您这是…又被什么好东西绊住脚了?”
薛常麟一身深灰色西装,外罩同色大衣,身姿挺拔,带着清晨的微凉气息和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如同掐算好了时间,悠然踱步进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脸色铁青的曾国泰和神色平静的曾国宇身上,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
百货公司里浮华的灯光,似乎都在这一刻,聚焦在了这位姗姗来迟的都统大人身上。
薛常麟的目光掠过曾国泰怀里紧抱的描金花露水瓶,嘴角噙了丝嘲意:“三爷这是要把百货公司搬空?”他的皮鞋尖在地板上轻叩,大理石纹路裂开细小的声浪,“连傅沅叔先生的寿礼也敢截?”
“傅…沅叔?”曾国泰茫然重复,却见曾国宇眸色骤然一深——傅增湘,前清翰林、北大校长,如今是教育部挂名的“国宝”,连委员长请题匾都得亲自递帖子。
“傅老为恩师林纾先生八十寿辰订的端砚,”薛常麟指尖敲了敲玻璃柜台,震得砚中天然鱼脑冻纹路轻颤,“林先生译《茶花女》时用的就是蕉叶白老坑石,傅老寻了三年才配成这套。”他忽然转头对曾国泰轻笑,“三爷,您说这礼…我敢不敢抢?”
曾国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不懂林纾傅增湘是谁,但“委员长递帖子”五字砸得他耳膜轰鸣。眼看曾白芷的礼物要化为泡影,四弟平淡无波的眼神更像刀子刮在脸上。
他猛地拽住薛常麟胳膊拖到希腊女神石膏像后,嘶声挤出话来:“你帮我这回…随你开价!”
曾国泰知道薛常麟这老东西总有办法。
石膏像的冷光斜切过薛常麟半边脸。“开价?”他忽然抬手,拇指重重碾过曾国泰因紧张而干裂的嘴唇,“前日给您那匣‘逍遥膏’,三爷吸得快活时答应过什么?”
曾国泰浑身一僵——那夜薛公馆沉香氤氲里,这恶魔曾攥着他后颈逼问:“下次用新制的德国药丸助兴,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