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连灰都凉透了，周恬只能去翻碗柜下的热水瓶。
好在热水瓶里面还有半瓶子的热水，怼了点凉水，她草草洗了个脸，想泡脚嘛，温水连脚背都没有盖住，加上搪瓷盆子里的水，凉得快，越洗越冷。
洗完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这大冷的天儿还是躺回炕上吧。
她这间房虽然靠东边，但现在入了秋，晚上的温度滴水成冰，身上这床六斤重的棉被根本不抗寒。
好冷！
翻了无数个身，刚有睡意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周恬张着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发现这声音好像离自己很近，难道是李营长家出事儿了？
想到这儿，她掀开窗帘往外看，李营长家就住在对面的对面，要真是出事了，能从房间看到一点他们家的院子。
只是她才掀开窗帘，目光就呆滞住了，看到自家门外的一片火光，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下雨，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月光，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院子，此时火光点点。
周恬赶紧拿了衣服穿上，打开灯往外瞧，待看清院子里的人时，她心跳都慢了半拍。
还真是出事儿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大哥的房间就是空的，想到在自己的提点下，大哥今天会去青山农场帮忙。
“周卫生员！”
“周大娘，快开门，周营长出事儿了！”
周恬穿棉裤的时候，大门已经被周大娘打开，顶着鸡窝头，披着军大衣的周大娘看到自己儿子血肉模糊的脑袋跟腿，还没来得及哭，两眼一翻，人就栽倒了下去。
举着火把的士兵顿时手忙脚乱，急忙去拉倒在地上周大娘，
“哎哟，大娘，你快醒醒……”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周大娘跟周武总算是被来的几个小士兵背到了屋里。
“周卫生员。”
打头的方脸小士兵将周营长放到了床上，将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周营长在检修屋顶，本来瓦片都铺好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周营长脚下一滑，人就摔了下来，我们刚刚去卫生所看过了，头上只是摔破了点儿皮，腿上的伤比较严重，那边只有一个值班的医生，让我们带过来周卫生员看看需要送医院不？”
周恬看到周武脸上头上全是血，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
周武作为主角团里面重要的一员，有光环罩着，不论是前期还是后期，根本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就算是出最危险的任务，那也只是擦破皮而已。
现在居然从屋顶上摔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怎么现在断腿的变成了大哥？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番周武腿上的伤处，伤在脚踝，跟书里面男主亲爸伤的地方是一样一样的！
周恬急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我大哥一向手稳脚稳，是不是你们扶梯子的人没扶稳。”
小士兵本来就劳累的一天，加班加到现在，结果营长就出了事儿，他心惊又肉跳，
如今将人送回来还要面对周卫生员的埋怨，当即心里也有了怨气，语气很冲，
“周卫生员，周营长下来的时候，我们是一左一右扶住的，稳肯定是稳的。”
周恬心里头知道扶不稳的可能性很小，可事情发展成这样了，能怎么办？
“那你们是不是去李远李师傅家里修屋顶？他人怎么样，是不是也摔了！”
小士兵嘟囔，“我们去的是李师傅隔壁，李师傅家的屋顶早就自己补好了，那一片就李师傅家没漏雨，人家好好的，怎么可能摔了！”
要不说这些知识分子有先见之明了，李师傅隔壁住的是下乡的老知青，清一色的茅草屋顶，漏雨漏的根本住不了！
而李师傅的屋顶早前几天就换成了瓦片，在一群破烂的茅草屋中鹤立鸡群！
小士兵说完，见周卫生员没有打算搭理晕倒的周大娘，忍不住提醒道，
“周卫生员，刚刚周大娘也晕倒了，需要帮着送卫生所吗？”
周恬听到李远家好好的，人彻底傻在了原地。
“周卫生员？”小士兵好心喊道。
周恬脑海里一片浆糊，根本顾不上晕厥过去的周大娘，也不想跟小士兵沟通，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她挥挥手，说了一句自己会处理，便让跟着来的人全走了。
屋内安静下来。
周恬木然的走出周武的房间，躺回冰凉的炕上，脑海里抑制不住的使劲儿回想剧情。
将前前后后的剧情都想了一个遍。
始终觉得不可能，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肯定是在做梦！
她要赶紧睡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还没天亮就听到周大娘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我的儿哎，你这是怎么了！”
周大娘红着眼圈，冲进了周恬所在的东屋，接着一把掀开睡了一晚上都没有睡暖和的被窝，
“周恬，你快出来给你大哥看看……”
周恬连衣服都没有穿，就被周大娘踉跄着扯到了西屋。
“大哥脚踝碎裂，怕是要养上三个月！”
又是三个月！
周大娘目眦欲裂，狠狠瞪着周恬，“是你让周武带病去青山农场的，你好狠的心，那是你亲大哥，亏你还是医生，他的病都没有好利索，你就让他去农场淋雨！”
周恬根本没把眼前的纸片人当成亲妈，不耐烦的甩开来人，
“妈，你搞搞清楚，我是让大哥珍惜机会，雄狮营猛虎营那么多人都去了，怎么偏偏大哥就掉下来了！”
这事儿说来也是邪门！
周大娘虽然喜欢闺女，但也知道儿子才是后半生的依靠，以后儿子要是腿瘸了，还拿什么给她养老？
想到凄凉的晚景，周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劲儿大哭起来。
周恬被吵得脑仁疼，干脆拿了镰刀出了门。
现在天色还没亮，她要去后山安静一会，顺便拿东西给收了！
妈看到钱，说不定能消停点。
——
周大娘的哭声比早操的号角声还要响亮，撕开了家属院寂静的夜幕，将在睡梦中的众人都给嚎醒来了。
李文竹昨天晚上睡得很晚，主要是妻子睡了之后，他又在院子里跑了几圈才歇下去。
这会听到声音，睁开眼就转头去看身边的妻子，
许枝枝也被吵醒了，没睡饱，人都是懒洋洋的，脾气还大,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
“好吵！”
李文竹盯着妻子童趣的举动看了几秒，起身将衣服穿好，
“你好好睡，我去给你灭火！”
妈说了，睡眠对孕妇的健康很重要，这么大的声音，将妻子吵得情绪不佳，不太合适！
于是，李文竹穿好衣服，直接去了声音的来源处，将暴风哭泣的周大娘往营地政委的办公室一拎，
“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在家属院哭，领导听不见！”
此时，他无比的庆幸，营地离家属院有一定的距离，周大娘在政委办公室哭，妻子就可以在家睡个安安稳稳的回笼觉了。
但周大娘肯定是不知道李营长心里的弯弯绕绕，得知还能跟政委哭诉，当即就将儿子从小到大的事迹哭哭戚戚的说了一遍。
“领导啊，我儿子现在这样，家里没了进项，你让我们一家子怎么活啊……”
吴振伟被周大娘哭得耳朵疼，牙疼，表示会跟组织给周武申请一个立功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