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的冬夜,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着“醉仙楼”门前的红灯笼。绸缎庄的幌子猎猎作响,青石板路上偶有黄包车匆匆碾过,车夫的呵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于学忠裹着灰鼠皮大氅,帽檐压得极低,腰间别着一把德制驳壳枪。副官李振唐扮作商人模样,低声提醒:“司令,这地方鱼龙混杂,您亲自来太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学忠冷笑,目光扫过二楼雕花窗棂后晃动的身影,“情报说那叛徒常在此密会日本人,今晚必须斩断这根毒刺。”
妓院大厅里,留声机咿呀唱着《贵妃醉酒》,穿锦缎旗袍的姑娘们挽着客人调笑。跑堂的见二人气度不凡,连忙迎上:“二位爷是头回来?咱这儿有苏州的清倌人,还有东洋新到的……”
“要雅间,临街的那间。”于学忠抛出一块银元,跑堂的眼睛顿时亮了。
雅间内,炭盆烧得正旺。李振唐假意醉酒,歪在榻上盯着走廊。于学忠推开半扇窗,寒风裹着隔壁间的谈话声断续传来——
“……坂田大佐说……布防图……再加五千大洋……”
一个熟悉的东北口音压低嗓子回答:“后半夜……大南门换岗时……务必烧了粮仓……”
于学忠瞳孔骤缩。这声音分明是军需处副官周焕章!他猛地攥紧茶杯,瓷片扎进掌心,鲜血混着茶汤滴在袍襟上。
突然,走廊传来一阵木屐声。李振唐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手已按在枪柄上。纸门被拉开,浓妆艳抹的老鸨探头笑道:“爷,有位姑娘说认识您……”
话音未落,门外闪过一道寒光!
于学忠侧身一滚,一柄短刀“夺”地钉在方才坐的蒲团上。三名穿和服的浪人踹门而入,为首的疤脸汉子狞笑:“于司令,大日本皇军请您喝茶!”
李振唐拔枪便射,最前面的浪人眉心绽血倒下。剩下两人挥刀扑来,于学忠抄起炭盆砸向敌人面门,火星四溅中,反手一枪打穿另一人咽喉。
楼下顿时大乱,尖叫四起。疤脸浪人突然扯开衣襟——腰间竟缠满炸药!“一起死吧!”他狂笑着去拉引线。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飞来一柄匕首,精准扎进浪人手腕。一个穿学生装的青年翻窗而入,正是情报参谋赵明:“司令!后巷有接应的汽车!”
三人从二楼跃下,落在堆满酒坛的后院。周焕章正往一辆黑色轿车狂奔,身后日本特务连连开枪。子弹打碎瓦缸,高粱酒汩汩流淌。
“叛徒!”于学忠连开三枪,周焕章小腿中弹栽倒。日本特务见状竟调转枪口,对准周焕章太阳穴——
“砰!”赵明一枪击毙特务。于学忠揪起周焕章的衣领,雪光下看清他怀里露出的地图一角,正是北大营布防图。
“为什么?”于学忠声音嘶哑。
周焕章惨笑:“我娘被日本人扣在大连……他们说,不合作就活剥……”话未说完,突然口吐黑血——衣领里竟藏了氰化钾!
奉天城墙根下,于学忠将布防图扔进铁盆。火光窜起时,他想起半年前牺牲在辽河边的侦察连长,也是被内奸出卖。
“司令,大帅府急电!”李振唐递来电报。张学良的亲笔字迹力透纸背:“日寇异动频繁,速归。”
东方渐白,第一缕阳光照在于学忠染血的肩章上。他转身望向北大营方向,一字一顿道:
“传令全军——备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