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戒毒惊魂记
1933年3月,北平的春夜透着寒意。
顺承王府内,张学良的卧室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汗臭,地上散落着打翻的茶杯、皱巴巴的军服和几支空针管。
张学良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衬衣。他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指节泛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药……给我药……”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神涣散,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赵四小姐(赵一荻)跪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声音颤抖:“汉卿,再忍忍……医生说必须戒掉……”
“滚开!”张学良突然暴起,一把推开她,踉跄着扑向床头柜,疯狂翻找着什么,“我的药呢?!谁拿走了?!”
赵四小姐跌坐在地,手臂撞在桌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她顾不上自己,立刻爬起来抱住他的腿:“汉卿!不能再打了!你会死的!”
张学良猛地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肩膀,眼中布满血丝:“你也要害我?!你和他们一样,都想我死是不是?!”
赵四小姐泪流满面,却死死抱住他不放:“汉卿,你看看我……我是绮霞啊……”
张学良浑身一震,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他跪倒在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只有胆汁混合着血丝从嘴角溢出。
门外,副官谭海和几名侍卫听着里面的动静,面面相觑,却不敢贸然闯入。
“去请于司令!”谭海低声命令一名侍卫,“快!”
于学忠正在锦州前线部署防务,突然接到北平急电。
“少帅毒瘾发作,情况危急,速来!”
他猛地合上电报,脸色阴沉如水。
“总司令,日军正在向热河推进,这时候离开前线……”副官李振唐欲言又止。
“备车,去北平。”于学忠抓起军帽,声音不容置疑,“前线暂由王以哲指挥。”
李振唐不敢多言,立刻去安排。
军车在颠簸的公路上疾驰,于学忠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思绪翻涌。
张学良染上吗啡,是在“九一八”之后。东北沦陷,举国唾骂,少帅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加上旧伤复发,医生开了吗啡止痛,谁知竟一发不可收拾。
“汉卿啊汉卿……”于学忠闭上眼睛,心中苦涩,“你怎么能在这时候倒下?”
顺承王府内,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正在检查张学良的状况。
“他的心脏很弱,再注射吗啡,活不过三个月。”意大利医生米勒利用生硬的中文说道。
“那怎么办?”赵四小姐急切地问。
“只有一个办法——强行戒断。”米勒利严肃道,“但过程极其痛苦,他可能会自杀,也可能会疯掉。”
房间内一片死寂。
这时,于学忠大步走入,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张学良,沉声道:“戒。必须戒。”
米勒利点点头:“我需要把他绑起来,防止他自残。”
“不行!”赵四小姐脱口而出,“这太残忍了!”
“四小姐,”于学忠声音低沉,“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汉卿是东北军的魂,他要是废了,几十万弟兄怎么办?东北三千万同胞怎么办?”
赵四小姐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
“动手吧。”于学忠对米勒利说。
接下来的七天,顺承王府成了人间炼狱。
张学良被绑在床上,毒瘾发作时,他嘶吼、挣扎、咒骂,像一头困兽。他的手腕被绳索磨出血痕,喉咙喊到嘶哑。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他崩溃地哭喊。
于学忠始终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铁青。
第五天夜里,张学良突然陷入高烧,开始说胡话。
“爹……我对不起你……我没守住东北……”
“弟兄们……别死……别丢下我……”
“小六子(张学良乳名)没用啊……”
赵四小姐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米勒利医生连夜施救,注射强心剂,用冰水擦拭身体。
黎明时分,张学良的烧终于退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
“绮霞……”他虚弱地唤道。
赵四小姐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一周后,张学良能下床走动了。
他站在院子里,阳光照在脸上,久违的温暖。
于学忠走到他身后,轻声道:“汉卿。”
张学良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天空:“孝侯,我是不是……很丢人?”
于学忠沉默片刻,道:“是人都会犯错,关键是能不能爬起来。”
张学良苦笑:“东北丢了,我染上毒瘾,现在连南京都在逼我下野……我还有什么脸爬起来?”
于学忠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汉卿,你记住,只要你还是张学良,东北军几十万弟兄就认你这个统帅。我们可以败,可以死,但不能认输。”
张学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他的眼中燃起了久违的火焰。
“传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召集所有将领,开会。”
与此同时,南京。
蒋介石看着手中的密报,冷笑一声:“张学良在戒毒?”
戴笠恭敬道:“是的,据说差点没挺过来。”
“可惜啊,”蒋介石摇摇头,“他要是死了,东北军群龙无首,就好收拾了。”
宋美龄皱眉:“达令,这种话不该说。”
蒋介石不以为意:“准备一下,等张学良宣布下野,立刻接管东北军指挥权。”
“于学忠恐怕不会答应。”何应钦提醒道。
蒋介石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那就连他一起解决。”
北平的夜,再次降临。
张学良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份电报——南京方面要求他“出国考察”。
“汉卿,你打算怎么办?”于学忠问。
张学良将电报一点点撕碎,扔进火盆。
“孝侯,你说得对。”他轻声道,“我们可以败,但不能认输。”
火焰吞没了纸片,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明暗不定。
远处,雷声隐隐,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