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清脆的嗓音带着些许不耐,刺破了凝滞的空气。那女子蹙着眉,一双明眸紧紧锁住眼前神色怔忡的少年刘子云。
“……你可有在听我说话?”
刘子云恍然回神,喉间一涩,声音低沉沙哑:“在…在下刘子云,姑娘……”他微微一顿,定了定神,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原本略显随意的神情瞬间凝固,绷紧了身体。她猛地倒退半步,眼中满是惊疑:“刘……刘子云?!”那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望着女子骤变的脸色,刘子云微微一怔,随即牵起唇角,努力挤出一个他以为足够和善的微笑:“正是在下。”
然而,这笑容落在女子眼中,却宛如恶鬼的呓语。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抽气声。那双原本盛满惊疑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恐惧与……滔天的恨意。
“是你……真的是你!” 她踉跄着又退了一步,脊背猛地撞在冰冷的桌案上,震得案上一个青瓷茶杯“哐当”摔落在地,碎成了几瓣。“刘子云!那个三年前……”
她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
“那个三年前在暮灵峡……屠尽暮灵峡!鸡犬不留的魔头!!刘子云!!”
最后的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屋内勉强维持的平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刘子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风干的泥塑,一点点龟裂、剥落。他那双清亮温和的眼睛深处,似乎有某种冰冷的、沉暗的东西在瞬间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却又足以让与之对视的胆寒。那感觉,仿佛之前那个略带窘迫、试图表达友善的少年只是一个精心描绘的、单薄的纸壳,而纸壳之下蛰伏的凶兽正被这个名字唤醒,投来一缕幽深的目光。
他的神情是空白的,甚至没有立刻反驳。刚才还带着些许沙哑和迟疑的嗓音,此刻变得异常平稳,甚至有些……死寂。
“……暮灵峡?”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咀嚼一个极其陌生的地名。但女子无比确定,在他念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极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不是惊诧,也不是困惑,而更像是一种……沉寂许久、被意外触动的涟漪。
女子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又在刹那间凉透,四肢冰冷如坠冰窟。她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少年——不,是这个戴着少年伪装的恶魔!就是他!那双眼睛……那双三年前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在冲天火光和绝望哀嚎中、犹如深渊般冰冷注视着她的眼睛!即便此刻它们努力伪装着温和与茫然,她也绝不会认错!
空气沉重得几乎要将人碾碎。女子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疯狂燃烧,却被对方那诡异平静、深不见底的眼神死死压制住,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战栗。
而刘子云的目光,终于从那碎裂的茶杯碎片上缓缓抬起,重新落回女子因极度恐惧和仇恨而扭曲的脸上。他那薄薄的嘴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平静得像在询问天气:
“姑娘……似乎认得在下?还知道些……关于‘暮灵峡’的……旧事?”
他的尾音拖得极轻,几不可闻,但那双瞳孔深处,仿佛有凝固的血珠在缓慢融化,正一丝丝渗入无底的黑暗。
刘子云嘴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邪笑。
“哦?看来还有人记得我。”他语气轻慢,带着一丝玩味,“当年未曾取你性命,你确实该谢我。”
炉鼎境又如何?刘子云笃定,暮灵峡内,放眼望去,尽是蝼蚁。纵使整个峡谷的人倾巢而出,也不过是他神海中沉寂的剑,一次吐纳,一缕微光,便能尽数化为飞灰。
毕竟,三年前但凡有些修为在身的,早已……灰飞烟灭。
只是此刻,他不得不隐忍。那缕被他曾经踩在脚下、弃如敝履的“机缘”,如今竟成了必须拿到手的物件。更棘手的,是天上那如芒在背的存在——若他泄露一丝真正力量的气息,那位“仙人”顷刻便会降下雷霆之怒,将他彻底抹除。
敛尽锋芒,只能继续做那匣中沉寂的利剑。
“还想重温三年前的事?”
刘子云在赌,赌她依然畏他如虎。
“魔头!”女子惊怒交加,不管手边是什么,疯了一般抓起来就朝他砸去。
杯盏器物砸在刘子云身上,却如隔靴搔痒。他身形倏然立起,一把扣住女子颤抖的手腕,迫近的面容带着玩味的笑:“当真不怕我?”
“怕......”泪水早已爬满她的脸颊,破碎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恐惧。
“怕......”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煞白的脸颊,破碎的声线里裹挟着无边恐惧。
“怕,就安分些。” 刘子云的声音冰冷地压下,“我此来只为寻物,无暇与尔等纠缠。待我寻得所需,自会离去。”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景象豁然——村庄竟悬于断崖之下!举目望去,断云崖赫然在望,遮天蔽日。难怪那女子声称此地距崖尚有百里之遥,原来整个村落都深藏在这崖底沟壑之中。当年自己搜寻未果,想来也是被这峭壁悬崖所蔽。
那“机缘”所在...刘子云凝神回忆,应是在断云崖附近。
自己如何晕厥?那婴儿又是怎么回事?
纷杂的谜团掠过心头,但他此刻无心深究。只想尽快寻到那“机缘”,其余,皆可暂抛。
刘子云正欲出院,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便迈步走了进来。
“哟,小哥醒了!”
闻声,屋内的女子急忙跑出,恰好迎上刘子云投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似有幽暗火焰潜藏。女子心头一紧,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若此刻多言,眼前这人只怕会立时要了大哥的性命。
刘子云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冲着汉子拱手:“多谢大哥救命之恩,若非相救,在下现在还生死不知。”
“咳,小事一桩!甭客气!”汉子爽朗一笑,转向女子,“阿妹,去弄点吃的。今天下不了地了,后山……不太平。”
他眉头微蹙,语气也沉了下来:“那山头上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往外冒黑气,邪乎得很!村里人吓得都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