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死寂被画师那诡异的意念巨力所冻结,但时间不过一瞬。
现实,以更加血腥暴虐的方式砸落!
“嗷吼——!”被刘子云那声非人咆哮和破浪刀异力震得坐骑踉跄的双斧巨汉,此刻彻底暴怒了!短暂的分神和落马的耻辱,在凶悍的匪徒头领看来,简直不可饶恕!他狂吼着,如同被激怒的棕熊,巨斧轮圆,带着开山裂石的风声,不是冲向车阵,而是目标直指那个刚刚爆发出邪异力量的源头——刘子云!
“宰了那发瘟的病鬼!”瘦高的链子锤匪徒头领声音尖利刺耳,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阴狠,“连他那把妖刀一起砸碎!”随着他的命令,十余名悍匪怪叫着,放弃了冲击摇摆的车阵,转而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狗,从两侧凶狠地扑向瘫软在河滩上的刘子云!沉重的破甲锤、狰狞的狼牙棒、带着倒钩的矛头,汇聚成一片死亡的寒光!
镖队残存的众人心脏骤停!本以为那怪人的爆发能带来一丝转机,却瞬间招致了更加精准、更加致命的打击!
“刘子云!”雷震山惊怒交加,他无法理解刚才那爆发是什么,但他深知那绝不是救命稻草!那是灾难的放大器!他本想回护,但正面失去了部分压力的青州马主力瞬间再次发动!那位之前端坐不动的神秘黑衣人并未再出手禁锢,只是冷漠地看着,如同欣赏困兽搏杀。巨斧匪首和链子锤头领的匪徒已如同两道决堤的洪流,分别撞向他和大半个残存的镖队!他只能挥动巨斧,拼死迎向最凶悍的正面冲击!
“顶住啊!”剩下的几个能战的镖师嘶吼着,刀剑出鞘,准备迎接最后的死战。
李红鱼距离刘子云较近,看到数名悍匪恶狠狠扑向那个虚弱倒地的身影,柳眉倒竖,眸中寒光暴射。即使对这个引来灾厄的怪人充满厌恶,但眼睁睁看着他被乱刃分尸也绝非她的作风!更何况他背上的刀太过诡异!她一咬牙,亮银短枪如毒龙出洞,精准狠辣地刺向离刘子云最近的一个持锤匪徒的后心!“贼子敢尔!”
然而,她快,有人更快!
就在那沉重的破甲锤即将砸碎刘子云头颅的刹那!
“铮——!!” 一声比先前更加凄厉、更加狂暴、仿佛垂死凶兽绝望尖啸的刀鸣,猛地从破浪刀中炸响!
这一次,没有无形的共振波动,也没有抽干水汽的奇景。
有的,是凶兵最直接、最原始、被逼入绝境后的本能反噬!
嗡鸣声尖锐刺耳,如同魔音贯脑!
距离刘子云最近的两个凶悍匪徒,正高举兵器准备给予致命一击,身体猛地一僵!他们布满横肉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凶悍的表情,只剩下极度的痛苦和茫然!紧接着,他们的七窍——眼、耳、鼻、口——同时渗出了浓稠的鲜血!不是外伤,更像是颅腔内的压力被那恐怖音爆瞬间摧毁!两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像两截沉重的朽木般轰然倒地,鲜血迅速浸湿了身下的鹅卵石。手中的兵刃“哐当”砸落。
这血腥诡异的场面让紧随其后的几个匪徒骇然止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惧!这把刀……竟能隔空索命?!
但这仅仅是开始!
破浪刀刀囊内的暗红色凶芒此刻如同沸腾的血浆,几乎要破囊而出!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浓血腥杀伐之气的实质冲击波猛地荡开!冲击波无形,却带有无匹的巨力和混乱的意志!
噗噗噗!
刘子云身下湿冷的鹅卵石如同被无形重炮轰击,瞬间化为齑粉,形成一个大坑!泥水四溅!
距离稍近的悍匪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摔得骨断筋折!
更为可怕的是冲击波中蕴含的混乱杀戮意念!所有被扫中的匪徒,无论是进攻的还是稍远的,只要被那股意念侵入脑海,眼前瞬间幻象丛生:血海翻腾、残肢断臂飞舞、耳边充斥金铁交鸣和濒死的哀嚎!有的匪徒直接陷入疯狂,挥刀砍向身边的同伴!有的则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凄厉惨嚎,涕泪横流地在地上打滚!
“妖法!是妖法!” 一个匪徒丢掉武器,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道。
“杀了那把刀!毁了它!” 链子锤头领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嘶声力竭地咆哮,自己却下意识地勒马后退了两步。
趁此混乱!
李红鱼的银枪如电,终于抓住一个空档,闪电般刺穿了那个因破浪刀音爆干扰而动作迟缓的持锤匪徒的咽喉!热血喷溅!她毫不停留,枪尖一点地面,身体借力一个凌空翻腾,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侧面刺来的一记长矛,精准地落在了刘子云身边!
她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个被巨力波及、再次昏厥过去、口鼻也溢出丝丝血迹的刘子云,以及那把在他背上依旧闪烁着不安稳血色光芒的破浪刀。刚才那隔空毙敌的景象让她也心惊肉跳。来不及多想,她厉喝一声:“抓住我的枪!”同时银枪奋力一扫,逼退两个试图靠近但被刀意震慑、动作犹豫的匪徒。
刘子云在剧痛和混乱中,似乎本能地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冰冷的枪杆末端。李红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一扯!这个虚弱的身体竟被她轻易地拉得离地几分,但破浪刀恐怖的重量立刻反馈回来,让两人都是一个趔趄。
“李红鱼!走!快走!” 雷震山正在与狂怒的双斧巨汉硬撼一记,巨大的力量让他虎口崩裂,连连后退,嘴角溢血。他嘶吼着,看到女儿竟然在战场核心去救那个诡异的灾星,急怒攻心。
整个河滩已彻底化作修罗场!威远镖局的阵线彻底崩溃。能站着的镖师寥寥无几。青州马匪徒虽然也因破浪刀的两次爆发死伤数人、混乱了片刻,但数量优势依旧巨大。更可怕的,是那个神秘黑衣人冰冷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刘子云和他背上的刀。
“想走?”链子锤头领看着李红鱼要带人逃走,脸上露出狞笑,“把那把刀留下!还有那小子的命!”他不再犹豫,挥锤指挥手下再次冲上!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不再靠近刘子云身边,而是纷纷摘下挂在马鞍上的投矛、飞斧、铁蒺藜!显然,他们要把刘子云和那把刀钉死在原地!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响起!黑色的铁雨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刘子云和李红鱼倾泻而下!
“闪开!”李红鱼瞳孔猛缩,想推开刘子云已经来不及,只能一咬牙,枪舞梨花,护住自身要害的同时,全力磕飞几支射向刘子云要害的投矛!但铁雨太密集了!
噗嗤!噗嗤!
一支沉重的投矛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带起一溜血花!一支锐利的铁蒺藜深深地钉入了她的小腿!剧烈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身形不稳,支撑着刘子云的力量顿时一松!
几乎是同时!
一支力道沉重的飞斧,旋转着,带着恐怖的呜咽,精准地瞄准了刘子云的背心——确切地说,是瞄准了他背后那把闪烁凶光的破浪刀!斧刃在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这一斧若是砍中,刘子云连同那把刀,必然被劈成两截!
千钧一发!
眼看飞斧就要斩落的瞬间,破浪刀似乎感受到了针对自身的毁灭性攻击,暗红色的凶芒骤然内敛!刀身发出一阵极低沉的呜咽,仿佛在哀鸣!一股微弱的吸扯力从刀身传来,竟让刘子云在无意识中身体微微侧移了一丝!
嗤——!
沉重的飞斧擦着破浪刀刀囊的侧面狠狠斩落!坚韧的帆布刀囊瞬间被撕裂!沉重的斧刃撕裂刀囊后,猛地砍在了刀身上!火星四溅!
没有斩断!
那破浪刀的刀身竟坚硬的不可思议!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刀身被打得偏向一边!连接刀囊的结实牛皮带子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拉扯,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嘣”的断裂声!刀囊整个撕裂滑落!
哗啦!
被劈裂了半边的刀囊滑落在地,露出了里面那把染血崩口、厚重无比、刀身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细微暗红色裂痕的破浪刀本体!它斜插在鹅卵石堆和泥土里,宛如一面倒塌的破败战旗!
而那股斧的冲击余力传导到刘子云身上,将他整个人彻底掀飞出去,重重地摔进了河滩边缘冰冷的泥水洼里,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刀囊损毁!凶兵暴露于众人眼前!那诡异的凶芒似乎也沉寂下去,只留下遍布刀身的惨烈旧痕和那新添的、如同泣血裂痕的暗红纹路。
“刀露出来了!”
“快!抢下来!” 几个悍匪看到刀暴露,眼中贪光大盛!如此凶物,纵使邪门,也是宝贝!纷纷试图策马逼近。
然而——
“都退下!” 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竟是那位一直端坐在马鞍上、身份不明的神秘黑衣人首领开口了!
他策动坐骑,不疾不徐地越过混乱的战场,缓缓走到了那柄斜插在地的破浪刀旁。
他低下头,黑色的兜帽阴影下,只能看到冷硬的下颌线条。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射线,扫过刀身上每一道崩口、每一条陈旧的血槽、还有那些新生的、如同活物喘息般微微翕动的暗红色裂痕。
他的目光在刀柄末端停留,那里有一个极其不起眼、仿佛天然形成的暗沉印记,形似半个碎裂的星芒。
一瞬间。仿佛时间再次停滞了片刻。
周围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呻吟……似乎都远离了。
黑衣人兜帽阴影下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深沉、难以言喻的……涟漪?那是一种混合了惊疑、恍然、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痛苦的波澜。
这细微的情绪波动快如闪电,转眼即逝。他身上那股凛冽、上位者的寒气再次弥漫开来。
他没有碰那把刀。
只是抬起头,冰冷的眼眸扫过河滩。双斧巨汉和链子锤头领都停下了动作,连同其他匪徒都带着敬畏看向这位沉默的首领。威远镖局……已经彻底溃败,剩下的活人不足五个,且人人带伤。
“东西到手即可。”黑衣人首领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板,如同寒铁摩擦,“至于这些残兵……”他的目光在雷震山、李红鱼、以及倒在泥水中生死不知的刘子云身上扫过,带着一种看着蚂蚁般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们劫后余生的漠视,“让他们……染血的残渣自生自灭吧。”
他勒转马头,不再多看一眼。
“带走目标。撤离!”
命令一下,青州马匪徒们如蒙大赦。他们不再理会威远镖局的残兵,迅速分出人手,从一辆被掀翻的大车残骸下拖出几个沉重的、被铁链锁死、却依旧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乌木箱子。然后簇拥着黑衣人首领,如同潮水般退入了来时的密林深处,马蹄声迅速远去,只留下一片狼藉、血水横流的河滩和无尽的死寂。
李红鱼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拄着银枪,一瘸一拐地走到泥水洼边。
刘子云半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泥水里,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把失去了刀囊的破浪刀,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鹅卵石上,刀身上的暗红裂痕已经隐去,只剩下残旧的斑驳和冰冷。雨水冲刷着残留的血迹,流过那丑陋的裂痕,仿佛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沉重的、被遗弃的残兵。
雷震山拄着沉重的巨斧,佝偻着高大的身躯,看着地上惨死的镖师趟子手,看着被劫走的镖货位置,再看看泥水中昏迷的刘子云和那把妖异的刀。一口血沫呛出喉咙,他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在旁边一块巨石上!
“嗬!威远!威远完了啊——!” 这声嘶吼,充满了刻骨的无力、悲怆与绝望,在冰冷的河滩上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