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眼神一凛，面色寒凉。
这涂山半山腰上，原本还空气清新、视线清晰的，此刻从不远处乔木森林里渐渐弥漫出白色雾气，逐渐朝这片草地蔓延。
垚善也发现了异常，关播，站起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还起雾了？”
杨戬警醒地盯着那不寻常的白雾，“那不是雾，是妖力强大的妖释放出来的瘴气。”
垚善的心一下子像被一只手抓了起来，她有点紧张害怕，连之前的扭捏都忘记了，走到了杨戬身后。
刘辙下意识地把陈苑乔护在身边，“大妖？可涂山不是已经许久无人踏足了吗，最大的妖不就是九尾狐？”
杨戬摇头，他感知到的瘴气里，残余的妖术陈旧且神秘。
“妖力强盛且古老，不是现今这一代的九尾狐一族能拥有的。”
杨哮神色一凝，“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杨戬快速收起鲛灯，周遭瞬间重回黑暗。
他侧头：“杨哮，你快速追踪胡芝芝的气味，不等她了，我们自己找上去。”
杨哮领命，凝聚精神，摒除掉空气中其他杂余味道，专心辨别胡芝芝的，带领顺着那条小道往前走。
狐族的术法有点门道，如果不是气味引导，他们很容易迷路。
弯绕曲折，走得距离越近，那血腥味就越重，整个环境沉浸在诡异静谧的氛围中。
走一处桃木制的古朴牌坊口，上方的牌匾写着“涂山胡氏”。
杨哮高指牌匾，“就是这儿。”
众人看一眼牌匾，再往里看，满脸骇然。
里面早已尸横遍野，无数狐妖躺倒在地，没了声息。
杨戬率先踏进这片部落土地，蹲下看一眼最近的狐妖尸体，两眼瞪直，瞳孔涣散，脖颈处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是致命伤。
死相狰狞可怖，十分惨烈。
“这伤口，一看就是猛兽利爪所致。”刘辙在身后，看一眼，陈苑乔也想看，被他用手遮住了眼睛。
可惨死的狐妖太多，挡住了这一个，陈苑乔还能看到别的。
她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惨状，惊惧、震撼、悲戚、凄惨，无数复杂情绪充斥心间。
垚善看一眼后立马挪开视线，只一眼就足够产生心理阴影，“什么样的猛兽，能把狐妖给杀了，手段这么残忍？”
杨哮想起方才杨戬说的，“古老的妖法，主……二哥，那大妖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
事发突然，杨哮本能地叫出原本的称呼，幸而意识到，及时止住了嘴，更正回来。
杨戬发问：“你闻到的气息，可是混沌的？”
杨哮摇头，“不是，是从没闻到过的，应该是另一个上古凶兽出现了。”
刘辙面带疑惑，重复：“上古凶兽？”
“糟了！”垚善突然想起，“芝芝呢？”
她往部落里跑去，喊着胡芝芝的名字，该不会连她也惨遭毒手了吧？她可是垚善认识的第一个妖精朋友。
“垚善！”杨戬随在她身后跟去，现在这里俨然不安全，垚善体质特殊，精魄纯粹，是所有妖精眼里的红烧肉。
杨哮跟在主人身后。
刘辙拉着陈苑乔跟上，他是个十分擅长审时度势的人，他和陈苑乔两个凡人没有开挂，落单遇到危险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死字。
垚善停下了脚步，杨戬也放慢了步伐，还在纳闷垚善怎么停了下来。
杨戬慢慢靠近，视线从垚善的背影移开。
胡芝瘫坐在地上，面前躺倒在血泊里的，是一个上了年岁、长着花白胡须的长者，穿着与寻常狐妖有异，庄重而体面。
垚善张了张口，“这就是狐族的长老吗……”
胡芝芝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陷入了呆滞，娇艳的脸一片惨白，似哭非哭，眼里蓄满了莫大的悲戚与哀伤。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近千年的地方，这里所有的狐妖都是她的家人。
当初她擅自与凡人结亲时，长老与一众同类虽然反对，但仍旧在她走之前不舍地对她说，这里永远是她的家，他们永远爱她支持她。
长老对她特别偏爱，因为她是所有狐狸中，悟性最高的，本还指着她继承长老衣钵，谁知她临了了剑走偏锋。
恨她修炼中途选择嫁人不理智，可也依旧由着她任性，有什么事他兜底。
若是他知道她先前做的行当，取人魂魄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恐怕死了也会跳起来大骂她一通吧。
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家园毁了，家人死了，那个对她恨铁不成钢的长老就毫无声息地躺在她面前，她的心似那东海的冰川一样冰凉。
胡芝芝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不止，如同行尸走肉般转过头，看着杨戬，声音平淡得几近虚无，“真君神通广大，是否知道是谁，残忍地屠害我的同胞，杀我全族？”
杨哮赶了上来，看到此景，哑然失声。
杨戬刚想说话，却见长老的手指动弹了一下，立马上前蹲下，施法在长老喉间。
妖精天然都会一项本领，在得知天命已至之前，会用尽全身力气，保留最后一口气，用以交代遗言，这狐族长老有话要说。
果然，长老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浑浊，艰难地抬起充满褶皱的手，食指指向东边。
“龙冢……他……东……”
“什么？”杨戬问一句，声音太小太模糊，长老此刻已经咬字不清。
杨哮也听个一知半解：“他……东……这族长的意思是凶手到东边去了？”
杨戬凑近还想再听，长老已经没了那口气。
胡芝芝悲戚愤怒交加，仰天哀嚎，一声凄厉的狐鸣长啸于天，狐狸形状的元神腾空在胡芝芝身形上方。
哀鸣余音萦绕于空，听着让人顿生哀伤。
她止住了声音，手已经变成手背覆盖白色绒毛尖锐的狐狸爪，再看脸，耳朵竖起现出兽耳，嘴唇从红润转化成银色。
胡芝芝整个人已呈半兽状，她腾然站起，悲愤万分，转身化作九尾狐原形往东边疾速奔去。
杨戬意识到她要去报仇，心一惊，大喊一声：“不要去，去就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