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寂静,圣光殿中只余走廊微弱的灯光。
阿丽儿仍站在殿外候着,她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但从泰勒那身打扮来看,今晚指定又要生事了。
小姐还是太良善,希望这回她能重罚泰勒。
殿内静默无声,安神香不知何时已经被黑团给掐灭,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点余味,快速在风的冲撞下悄悄消散。
听完拂央的话,泰勒瞳孔地震,本就扑了粉的脸霎时间比鬼还白。
等不到回答,拂央心下了然,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手上的小黑团跟她的手指缠绕着,仿佛是在探险。
她微掀眼皮,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你进入圣光殿至今两年,从我的私库中盗取的物品一共三十九件,其中不乏一些王公贵族送的礼。”
泰勒没有魔力,因为是辛羽的继母送进来的,就被留了下来。
她这种人无非是为财,或者谋求新的出路,跟其他小宫女一样,妄想着有朝一日攀上个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
根据辛羽的叙述,这个人还很鄙视别人使用魔力。
泰勒曾经跟一个小侍女因为魔法吵过架,只因小侍女用魔法帮助了她,她不领情,反而骂小侍女在自己面前炫耀。
看在继母的面子上,辛羽没有过多追究,也或许是习惯使然,她不在意,自然忽略了泰勒有这种反应的根本原因。
而拂央不同,从羽儿回信的文字之中,她一看就知道泰勒在气什么。
她讨厌魔法,恰恰是因为自己没有。
“你猜我是怎么发现的?”
拂央将项链抛向空中,又接住。
晶莹剔透的蓝色在空中闪着幽光,缥缈而脆弱。
泰勒僵硬地盯着在空中摇摆的蓝色水晶,恍然有一种错觉,她的人生就像这块水晶。
过何种生活,怎么挣扎都会走向任人摆布的结局,没有逃脱的可能。
她不过是想获得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拂央冷笑一声,将蓝水晶捏在两指之间,微微抬眸,声音不疾不徐:“抱歉,我忘记了你没有魔法。你大概不知道,送入圣光殿的所有东西,我都在上面覆盖了一层魔法……”
杀人诛心。
泰勒怨恨自身没有魔法,她就偏要用这事戳痛她。
泰勒浑身一瘫,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抖得像筛子似的,眼神痛恨又恐惧。
她不能说,不能说啊!
魔法,又是因为该死的魔法。
见她不说话也不反抗,拂央连继续演戏的欲望都没有了。
一点挑战都没有。
她不过是诈了一下,这人就怕成这样。
实际上她早就去信问过羽儿关于私库里的东西,那天真的妞压根没去看过,也不知道自己的财产有些啥。
但羽儿知道阿丽儿留了个心眼,就算负责入库登记的是泰勒,在所有东西进入圣光殿的第一时间,阿丽儿也会站在大门口自己亲自记录一遍。
拂央前天找阿丽儿看过记录簿,再去库房一看,少了什么自然一目了然。
她还没时间料理呢,这人就蠢得戴着赃物自己撞上来。
泰勒不过是罗兰·简送进来的下人,就有这个贼心。
她倒想看看,罗兰·简到底愿不愿意保下这个给她说好话的人。
祁睿随意捏着手中的黑团子,很好心地科普:“根据我国法律,这可是得蹲地牢蹲到死的……”
他声音平平,从始至终没有给过泰勒什么回应,这会儿还添油加醋一把,无情又冷漠。
泰勒脸色惨白,忽然膝行至祁睿的沙发旁,磕头求饶,声音哀婉脆弱:“殿下!殿下,求您救救奴,奴一时鬼迷心窍,殿下救我。”
她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
可惜祁睿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反而冷着声让她闭嘴,嗓音清冽带着一丝厌恶道:“不想蹲一辈子?可以。每月一次的通信,你的寄信对象是罗兰·简。这些事她有没有参与?”
祁睿眉眼一压,浑身气势就如山雨般扑面而来。
男人一改清隽温和的模样,像沉睡的猛兽苏醒,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只要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将泰勒锤死。
“或者说……你私下贩卖主子行踪甚至日常生活等信息,到底是你本意,还是罗兰·简教你的?”
拂央还没去查罗兰·简,自然不知道泰勒跟羽儿这个名义上的继母还在背地里密谋,但大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因为羽儿这次被绑,才开始关注调查,还是……从始至终,皇宫中所有人,就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变态吧?
拂央表情嫌弃。
祁睿很快捕捉到她的异常,见她这么反应,多少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指挥着她肩上的小黑团轻轻“揍”了她一拳。
这一拳头不痛不痒打在她手臂上,却足以让她回神不再乱想。
他凝视着她,声音隐含无奈:“别乱想,调查他们也是因为你。”
要不是这次绑架圣女的案子查到了罗兰·简手下的一个人,他还没闲到去调查一个侯爵夫人。
更别提每时每刻监视皇宫动静了,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查到了?”拂央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眉头轻蹙,这事她还真得关注一二。
一个绑架案,涉及失魔药就不是小事,别提背后还可能有羽儿的继母的手笔。
祁睿没有直接回答,耳边还有女人哀婉流转的求饶声,他眉尾狠狠一抽,像是耐心用尽,眼风都不赐予一下,悄无声息指挥一个黑影绕到泰勒身后。
泰勒脖子一疼,晕了。
给了机会不珍惜,这么长的时间都足够她将罪行翻来覆去说三遍了,这侍女却还在对自己卖弄美色。
祁睿拧着眉,心情不悦,一想到泰勒抽筋似的眨眼,就想抱抱可怜的自己。
辣眼睛。
“交给你了?”拂央指着晕过去的泰勒,很不客气地指使人。
祁睿似笑非笑:“这合适吗?”
“迟早要进地牢,地牢不是你审讯的?”反正最后肯定是要抓去地牢的,能减少她的工作量,傻子才不做。
“你们换多久?”这问题跳度有点大,祁睿不仅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疑问。
拂央手指缠着小黑团玩闹,漫不经心应他:“一共七天。”
那就是还有两天时间。
祁睿忽而如沐春风,笑得如暖阳般温柔耀眼,声音慵懒而散漫:“我可以管,但这几天你必须跟着我一块查案。”
拂央完全忘了今晚的事,满腹狐疑反问:“你都管了我还查什么案?”
“宏光殿。”他点点沙发扶手,慢悠悠提醒。
女孩面色一变,盯着他三秒,才犹犹豫豫问道:“不坑我?”
他承诺:“不会。”
“不是给我下套?”这不怪她多疑,实在是这个人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捉摸不透。
男人手指轻点,耐心道:“没有。”
“会让我按时回吧?”不会发生什么身份被揭露,女巫在宫中暴毙而死的结局吧?
他有这么坏吗?
祁睿眉尾微扬,无声叹息:“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只是想借你的力量帮个小忙。”
她跟小黑团玩得这么好,怎么这么防备自己?
小黑团也是他的魔力啊,他也没那么十恶不赦需要她疑神疑鬼吧?
这空档,小黑团竟然很不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祁睿凤眼一眯,食指大拇指陡然一掐,屋里所有小黑团瞬间消失无踪。
拂央眨眨眼。
怎么不见了?他不行了?
“行,希望大殿下信守承诺。”抛开宏光殿塌了的事情,她对魔物为什么重现人间还是有点在意的。
怎么觉得来了皇宫,事情一件接一件呢?
难道这里克她?
祁睿得了回答,心满意足地离开圣光殿。
昏迷的泰勒由一道黑影拖行离开。
阿丽儿对着脸着地的泰勒重重哼了一声,要不是大殿下直接将人拖走,她高低踹上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