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央的医术虽然不如纽特和秋这类正统医师好,但对一些古怪的病症很有研究。
她从小就在魔法小屋中被母亲拘着认识草药,母亲甚至会提出各种疑难杂症,让她配出解决药方。
若是不对,或者不配合,她就会吃上一顿魔法鞭子。
直到开窍之后,这样的考验也从未停止。
拂央心中有气,觉得母亲严格,不应该这么为难她一个小孩子,但这股气化成了不服输的劲,她尽心尽力,势要让母亲刮目相看。
也因此,她的医术越来越好,再也没被母亲训斥过。
那天她才睡醒,母亲声音冷淡,让她吃晚饭别偷懒,把今天三个题解了。
拂央“哦”了一声,慢吞吞用完早餐,正准备看看母亲今天出的难题,转头就发现自己前一天配的草药消失不见。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错觉,谁知道第二次,第三次……
终于有一次,她亲眼看到母亲将那些配好的药物装好,包在一个大包裹里离开魔法森林。
母亲又没生病,要这些干嘛了?
为了解开这个谜题,她偷偷跟着母亲外出,来到了阿尔丽塔镇最着名的穷人区。
拂央看得真切,很多人围着母亲致谢。
母亲眼中分明蕴满欣喜,却偏偏要做出女巫孤傲的样子,让那些生病的穷人战战兢兢。
“谢我做什么?要不是我小女儿心善,你们早就死了。要谢,便记着她的好。”母亲说话语气生硬得很,将包裹摊开,一件件把包好的药分发给不同人。
她微微抬高脖子,声音冷淡,在拂央看来还有点傲慢。
“这水仙露给你,我家太多没地方放。”
“不要乱跑,你再跑一个试试?”
拂央小小的脸上布满惊讶,不由又笑开,怕被发现,还捂住了嘴。
水仙露,他们家顶多有十来瓶,但也不至于装不下吧?
还不是那个病人患的病正好需要这个养身子,那是个身量极高的男人,却瘦得可怕,拂央一眼就看出他体力不济。
男人身旁围着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小孩,一家人感激地朝母亲道谢。
那个不准跑的小孩,心脏不好,一跑就容易发病,现在被他母亲拎着教训,哭得震天响。
这里是穷人区,环境脏乱,但他们却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待女巫,看待她这口是心非的母亲。
虽然母亲还是鲜少露出笑容,但她知道,母亲心情很好。
见众人忙不迭应声,神情诚恳,母亲才面色稍缓,挑着收下几户经济条件稍好人家的蔬果,回去路上又会不经意掉落一些小小的钱袋子。
小小的拂央就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默默地尽她所能,又傲慢地抬起头颅远去。
经过小镇的时候,冷漠的女巫没有直接回家,故意去镇上买了森林中没有的药材,像是完全不在意外界对女巫的评价般,一脸平静跟店主讨价还价,任由旁人指指点点。
最后淡定地回到森林,周而复始。
她的母亲,有一颗别扭的善心,总是用毒舌的关心掩饰那点小心思。
拂央捂着嘴笑眯眯跟在后面,被发现后,女巫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跟上来?”
小小的拂央嘻嘻哈哈跟上去。
没一会儿,森林中响起小孩稚嫩的声音:“母亲,那家人做的肉饼好吃吗?”她说的是穷人中的佼佼者,家庭状况勉强能支撑一周一顿肉的明婶婶家。
女巫显然不知道女儿连这事都听到了,柳眉一抬,冷声道:“怎么?我饿着你了?今晚不准你吃肉。”
“哦……”拂央也不生气,放在身后的手松开,慢慢靠近母亲空着的左手。
拂央心花怒放,脚步都快蹦起来了,被女巫剜了一眼才安安静静走路。
没一会儿,像是闲不住,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又响起:“母亲,我觉得下次可以加点药,穿蓝衣服的那家人看起来不太好……”
“嗯,还看出了什么?”
“拄着拐杖的叔叔……”
大手牵小手,母女俩一步步走回自己小小的家。
自那以后,母亲偶尔会带上她,接触得多了,拂央也得到了很多实践的机会,提升了她的医术同时,又让小小的她感知到了生命的脆弱。
穷人最怕生病,一旦生病,不是马上病死,就是煎熬地活着,直到死去。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学习医术,也能换来一张张带笑的面容。
“母亲……”
床边,小女巫的梦呓很轻,但没逃过祁睿耳朵。
祁睿离开之后,他们就忙着给查理和玛利亚疗伤。
几人忙了大半夜,尤他对外伤处理也有经验,帮着拂央处理好查理的伤势,已经过了近一小时。
诺维外出打探消息还没回来。
爱丽丝帮不上忙,很自觉地下楼监视那个小孩。
将尤他留下看护查理,拂央累得连澡都没洗,又滚过来查看玛利亚的情况。
玛利亚被下了失魔药,拂央花了大半魔力才帮她解开身上的禁锢。
半小时后,等感知出来玛利亚体内的魔力正在恢复,她才一点点喂她喝下退烧药。
怕玛利亚晚上病情反复,拂央干脆趴在床边守着,没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祁睿刚回来没多久,一洗漱完就寻过来了。
男人周身透着一股淡淡薄荷香气,柔软的衬衣和长裤衬得莫名诱惑,卸下平日挂着的假笑,任由自己放松下来,步伐都显得慵懒肆意。
因连续用魔法,他一头黑发还未恢复本来颜色,水滴聚在发尾,行走间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浅浅的痕迹,转瞬消失不见。
耳边传来拂央的呢喃:“母亲……”
又是一声呓语。
祁睿心中暗叹,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长袍盖在拂央背上,因着俯身,他的鼻子离她不过短短几厘米。
凯恩憋着一股气要找主人算账,谁知一回来,主人睡成了死猪。
此时,它正守在床头柜上盯着祁睿。
小小的眼珠子一眨不眨,仿佛祁睿一旦举止唐突,它就会冲过去啄瞎他的眼睛。
小女巫脸上的面具早就摘了下来,身上衣裙未换,一袭高腰裙衬得小腰不堪一握,高高束起的马尾垂顺地落在床被之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河。
祁睿不动声色看完,只是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一滑,在凯恩有行动之前就收回了手。
女孩面容乖巧,右脸压在胳膊上面,呼吸声轻而浅。
祁睿凝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眉眼舒展,将方才触碰她的指腹轻轻摩挲,不禁有些怀念醉了的她。
上次喝醉酒,她的唇可碰了不少地方。
想起小女巫还瞒着她那奇怪的病,祁睿从喉间滚出三个音,声音低哑,裹着宠溺与无奈:“小骗子。”
女巫,空间袋设计者,女商伊丽莎白……
这几个身份,任谁都不会联系到一起。
偏偏,他发现了。
就如第一眼,他便认出了女巫与圣女互换身份。
这不是缘分吗?
逐翼下意识想怼主人,但思及近来主人起伏不定,多数偏向不悦的心情,它选择了闭嘴。
还缘分呢,再小的线索你都能收集起来,难道这不是凭实力?
不对,这不是夸奖?
逐翼总觉得自己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它应该吐槽才对。
黑暗之中,银龙歪着头颅思来想去,仍是没能想得出一个比较恰当的比喻,甩了甩尾巴趴下睡觉,懒得再想。
反正,主人对女巫的心意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