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谦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语气突然放软：“开玩笑的。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子弟，我没兴趣盯着他，要不是为了你，这样的学校，我根本就看不上？”他的手覆上她的，掌心干燥温暖，“你最近太瘦了。”
余洁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河。当车停在红灯前时，她鬼使神差地反握住周子谦的手。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胜利的笑容。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的姿势像在宣示主权。
手机在包里震动。余洁掏出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爸复职了，周局长亲自送他去的卫生院。”后面跟着一张照片：父亲穿着白大褂站在卫生院门口，旁边是满面红光的周局长。照片角落，几个同事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开心吗？”周子谦凑过来看屏幕，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余洁点点头，突然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眼睛。车窗外的雨声、周子谦的呼吸声、引擎的轰鸣，全都混在一起，变成一种奇异的白噪音。
半梦半醒间，她看见李枫站在雨里，手里拿着那把蓝格子伞。她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穿着周子谦买的香奈儿裙子，脚上的高跟鞋陷在泥泞中动弹不得。李枫的眼神充满悲伤，他说了什么，但雨声太大听不清...
“到了。“周子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余洁睁开眼，面前是一家装修奢华的西餐厅，门口的灯笼在雨中泛着朦胧的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周子谦交握的手，突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想起李枫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颤，但随即被周子谦拉进怀里。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稳健而有力。“以后会更好的。”他在她耳边承诺，热气拂过耳廓。余洁闭上眼睛，任由他带着自己走进温暖的灯光中。
周子谦点了最贵的情侣套餐，三千八的价格是她父亲两个月的工资。
“尝尝。”周子谦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眼神期待。
红酒滑过喉咙，涩中带点甜味。余洁不习惯地咳嗽起来，周子谦大笑着拍她的背。“第一次喝酒？”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彩，“以后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余洁小口啜饮着，暖意从胃部扩散到四肢。她看着玻璃杯中晃动的液体，突然想起母亲那个生锈的铁盒，想起里面那张泛黄的照片。当时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似乎能够理解了——当生存都成问题时，尊严和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下周我生日，”周子谦打断她的思绪，“我爸在帝豪酒店办了宴会。”他玩味地看着余洁突然僵住的表情，“你要当我的女伴。”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余洁的叉子悬在半空，一片牛排掉在桌上。帝豪酒店是城里最豪华的五星级，她只在电视里见过那金光闪闪的大厅。想到要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扮演周子谦的女朋友，她的手指开始发抖。
“怕什么？”周子谦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腕骨，那里还留着昨天的红痕。余洁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周子谦的皮肤比她白一个色度，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连指关节都透着养尊处优的精致。
回家路上，雨停了。周子谦打开天窗，夜风夹杂着花香灌进来。余洁仰头看着星星，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乡下看银河的场景。那时的星空比现在明亮得多，父亲指着北斗七星告诉她，那是永远不变的指引。
“想什么呢？”周子谦关掉音乐。余洁摇摇头，钻石项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车停在她家巷口时，周子谦突然凑过来吻她。这个吻带着清酒和薄荷糖的味道，强势而不容拒绝。余洁僵了一下，最终没有躲开。
“晚安，女朋友。”周子谦满意地松开她，指尖擦过她红肿的唇瓣。余洁点点头，转身走向家门。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她的影子在黑暗中时隐时现。摸出钥匙时，她听见周子谦的车缓缓驶离的声音，像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父亲坐在沙发上，白大褂还没脱，手里捏着复职文件。“小洁...”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女儿颈间的钻石上。余洁下意识捂住项链，却听见父亲说：“周局长今天特意来卫生院，给所有职工发了红包。”
余洁僵在原地。父亲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和他儿子在谈恋爱。”文件在他手中皱成一团，“几个老同事问我什么时候结的亲家...”
母亲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热牛奶。“喝了吧，助眠。”她平静地说，仿佛没看见丈夫痛苦的表情。余洁接过杯子，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牛奶很甜，加了蜂蜜，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
“我累了。”她放下空杯，逃也似地钻进卧室。关上门后，余洁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子谦发来的消息：“记得想我。”后面跟着一个笑脸emoji。
余洁盯着那个黄色笑脸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打开相册想找些旧照片，却发现最近的全是周子谦强迫拍的合影——篮球场、日料店、奢侈品柜台...划了好几屏才找到一张上个月春游的照片：李枫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她掉落的发圈，笑容干净得像雨后晴空。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余洁摘下钻石项链，它躺在掌心沉甸甸的，主钻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她想起周子谦说“以后会更好的“时的表情，想起食堂里李枫蹲着收拾残渣的背影，想起父亲捏皱的文件...
手机又亮了。周子谦发来一张帝豪酒店的宴会厅照片：“下周你就在这里，和我一起。”余洁没有回复。她将项链放回首饰盒，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警告。
床头柜上的旧闹钟滴答走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余洁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它像一道闪电，又像一棵树的根系，无声地蔓延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