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戈壁染成铁锈色,白岚的乌骓马在沙丘间疾驰,霜色剑穗被风沙卷得猎猎作响。
她刚转过第三道沙梁,忽闻前方传来箭矢破空声,夹杂着战马悲嘶。
数名横山士卒正被十数骑黑马围杀,衣甲上的 “横” 字血渍已被风沙腌成暗紫。
“留活口!” 为首骑士的狼首战盔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手中软剑甩出银弧,“经略府要审他们的谋反之罪!”
话未说完,忽见一道素白身影自沙丘后腾跃而起,拂雪剑带着昆仑雪瀑般的剑意袭来,剑刃带起的气浪竟将沙砾凝成冰棱,直刺骑士面门。
王文谅的软剑仓促回防,却觉剑刃撞上千年玄冰,虎口发麻。
他抬眼望见白岚鬓角碎发沾着沙粒,霜色剑穗上的昆仑雪莲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心头剧震,已被自己逐出横山的白岚竟会出现在此!
“昆仑余孽!” 王文谅的软剑散出幽兰的光泽,剑身里暗藏的狼毒粉借风势扩散,“枉你是白老英雄之女,你也意图谋反吗!”
白岚的拂雪剑骤然变招,剑势如雪崩压顶,将毒粉震散。
“该死!还敢提我父亲名讳!” 她望见士卒们腿上的箭伤,正是党项人特有的三棱箭头,“华二虎的几十道鞭伤,今日便从你身上讨回来!”
王文谅的软剑诡异地弯成蛇形,缠向白岚手腕,“小妮子倒是聪明,可惜你以为杀了我,横山军就能活?” 他的战靴突然跺地,沙下竟埋着响铃,二十匹战马同时人立,马蹄铁掌擦出火星,“看看你身后 ——”
白岚旋身时,望见沙丘后又涌出十骑,甲胄上的狼首纹与王文谅如出一辙。白岚也不犹豫,拂雪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穗扫过沙面,沉身凝神。
“杀!” 王文谅的软剑直取白岚咽喉,剑刃上的狼毒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光,“你父亲因有心你而死,你如今跑来横山送死,可不是让他老人家泉下寒心了!”
恍若父亲在祁连山的最后血字 “横山” 浮现眼前,白岚刹时周身气息暴涨。
一息之间,拂雪剑影如万点寒芒,竟似雪落千山,剑风过处,沙砾竟在半空隐隐有凝结之势,随后便如梨花暴雨般随着剑风砸向敌骑。
一名西夏的战马被冰晶刺中双目,惨嘶着撞向王文谅。他慌忙挥剑劈马,却见白岚已欺身而上,仓促格挡剑,拂雪横劈在了战盔之上,“横山的霉粮,是不是你掺的?”
王文谅的战盔突然裂开,露出左颊的狼首刺青,“是又如何?你们汉人不是喜欢分汉番吗?阻了老子的官运,老子就让党项的铁蹄,踏碎你们的‘同根梦’!”
他的软剑突然从袖中弹出,毒刃擦过白岚袖袍,直向白岚咽喉袭去。
白岚的拂雪剑猛地绞住软剑,内力催动下,剑刃上的寒霜竟顺着毒剑蔓延:“我爹在横山刻‘汉番同根’,你却在粮库混狼毒!”
她望见士卒们正用断刀挖掘沙坑,显然在拖延时间,“横山烽烟已起,今日便拿你祭旗!”
王文谅突然怪笑,狼首刺青在暮色中扭曲,“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得了西夏的铁骑?”
话未说完,拂雪剑已穿透他的咽喉,剑尖带出的冰晶瞬间冻结血涌。
“多谢姑娘相救!”满身血痕的横山士卒抓住她的衣摆,血沫混着沙砾,“但如今援军无望,我们得回去打最后一仗了。”
白岚的手指抚过士卒颈间的军功牌,牌面 “华二虎” 三字已被血浸透。她抬头远望,只见远处烽燧腾起三股黑烟 —— 那是横山堡寨的求救信号。
拂雪剑狠狠插入沙砾,剑穗上的雪莲纹在风中摇曳,如同昆仑山顶不化的雪,映得戈壁的血,格外刺眼。
“回去,告诉兄弟们,如果能活着到青峰镖局,便是生路。” 白岚解下腰间羊皮水袋,递给幸存士卒。
白岚踏入青峰镖局时,正午的日头正将青砖晒得发烫。
檐下一整个镖队已整装待发,马匹不安地踏碎满地光斑,镖箱铜锁泛着冷冽的金属光。院中立着一抹撑伞的身影,似一块浸了井水的绸缎将黄土地都映成了画布。
“青峰商会俞荼,见过白姑娘。”素纱伞面流转着珍珠光泽,伞下女子转身时,簪尾青雀晃出半圈流光。
俞荼年不过双十,肌若瓷釉,眉梢蘸着胭脂红,唇角却抿出月白的弧度。微微上挑的眉眼教人辨不清是笑意还是冷意。
俞荼指尖捻动伞柄上滚圆的南海珍珠时,宛若周遭沸腾的热气都绕着她凝成一圈朦胧的雾。
“中丞大人的信物?”她接过白岚递来的铜牌,拇指在“音”字篆纹上不轻不重地一按,忽而绽开软玉檀香般的笑颜。
“昆仑雪脉的活人镖……二十年没人敢接,倒叫我这懒骨头碰上个有趣的。”
她将铜牌抛向副镖头时,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泠泠脆响,袖口金线随动作泻下一道流霞。
伞骨收拢的瞬间,白岚瞥见她腰间佩着一枚镂空银铃,铃芯竟嵌着的萤石绿光幽幽一闪,恍如夏日的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