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陈诚正修补羊圈,隔壁的王寡妇突然哭天喊地地冲了过来,人还没到院门口,凄厉的哭喊声就先传了过来。
“陈诚家的!快!快帮我瞧瞧!我家那头猪,快不行了!”
王寡妇男人死得早,膝下无子,全家就指望一亩薄田和每年养大的这头猪过活,这猪崽子就是她下半年的命根子。
陈诚二话不说,丢下手里的活就跟了过去。
猪圈里,一头半大的小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四肢僵硬,眼看就要断气。
王寡妇急得直跺脚,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嘴里不住地念叨:“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陈诚蹲下身,动作麻利地检查一番,又掰开猪嘴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草腥味冲了出来。
他心里顿时有了底。
误食了毒草。
“王大嫂,别急,兴许还有救。”
一句话,让几乎绝望的王寡妇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陈诚的胳膊,声音都在抖:“真……真的?陈诚家的,你可别哄我!”
“你赶紧去烧一大锅滚烫的姜汤,越浓越好!”陈诚吩咐了一句,自己则一头钻进了屋后的山林。
旁边围观的几个村民看得直摇头。
“瞎折腾!这猪都翻白眼了,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就是,镇上的兽医都说没救了,他一个城里来的还能有啥法子?人喝的姜汤给畜生灌,这不是乱来嘛。”
陈诚不理会这些议论,没多会儿,他就采回来一把不起眼的、叶子带锯齿的草药,在石臼里三两下捣得稀烂。
姜汤烧好,陈诚找来一根竹管,撬开猪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滚烫的姜汤一点一点给猪崽子灌了下去。然后,又把那墨绿色的草药泥,厚厚地糊在了猪崽子的肚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抹了把汗,对王寡妇说:“找条破被子给它盖上,让它发汗。是死是活,就看今晚了。”
王寡妇六神无主,只能照办。
谁也没想到,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王寡妇哭着跑来砸陈诚家的门,陈诚和郭晓莹还以为是猪没了。结果王寡妇一开口,却是带着哭腔的狂喜:
“活了!活了!陈诚家的,我家那猪活过来了!”
那头眼看就要咽气的猪崽,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哼哼唧唧地开始在食槽里拱食吃!
王寡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拉着陈诚的手,千恩万谢,说着说着就要当场跪下,被陈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她二话不说,跑回家把家里仅有的十几个鸡蛋全掏了出来,又抓了一大把自家晒的干菜,死活塞给了陈诚,推都推不掉。
这事儿一传开,整个下河村看陈诚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之前的“傻子”、“疯子”,一夜之间,就成了“有本事的人”。
王寡妇更是逢人就夸,把陈诚说得神乎其神,说他医术高明,心肠又好,是活菩萨下凡。
陈诚在村里,算是初步站稳了脚。
可他那片地,到底还是惹来了麻烦。
这天下午,陈诚正在地里给菜苗浇水,村西头的刘老四,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二流子,晃晃悠悠地堵上了他家的地头。
这刘老四是村里出了名的地头蛇,仗着家里兄弟多,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村民们见了都绕道走。
“喂!城里来的!”刘老四一脚踩在陈诚刚修好的田埂上,吊儿郎当地开了口,一双三角眼斜睨着陈诚。
“你这地,占过界了,知道不?”
刘老四的声音又尖又横,像把钝刀子在石头上刮,刺得人耳朵疼。
他身后那两个混子,一个抱着胳膊,一个捏着拳头,关节捏得“咔吧”作响,满脸横肉,不怀好意地盯着陈诚,活像两头准备扑食的恶狼。
郭晓莹在院里听见动静,隔着篱笆墙看到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手不自觉地抚上高高隆起的小腹,死死扶着门框,手心里全是冷汗。
周围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却没一个敢上前的,更没人敢出声,生怕惹祸上身。
下河村谁不知道,这刘老四就是一坨臭狗屎,沾上了就甩不掉。
陈诚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刘老四,分明是看他把荒地开出来了,还搭起了那个怪模怪样的棚子,眼红了,想来敲竹杠。
要是换在省城,换在黑瞎子岭,这三个人现在已经躺下了,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不行。
他是个“农夫”,是个死了脑子、只剩下力气的废物。
他硬生生压下那股子熟悉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戾气,直起身,放下水瓢,脸上堆起老实巴交、甚至有些谄媚的笑。
“刘四哥,这话是咋说的?地契上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东到那棵老槐树,南到水沟,我可一步都没敢多占啊。”
“少他妈跟老子提地契!”刘老四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唾沫星子差点溅到陈诚的脚上。“地契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子说你过界,你就过界了!那老槐树往东三尺,都是我刘家的祖坟地!你敢占老子的地,还敢跟老子犟嘴?”
这纯属胡搅蛮缠。
村里谁都知道,那片乱石岗几十年都没人要,刘家的祖坟更是在村子另一头,八竿子都打不着。
陈诚心里冷笑,这借口找得可真够烂的。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那笑容憨厚得近乎愚蠢。
“哎哟,原来是这样!四哥,你看我这刚来,好多村里的规矩都不懂,您多担待,多担待。”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地界处,用脚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姿态放得极低,“要不这样,我退半尺,这半尺地,就算是我孝敬四哥您老的,成不?”
刘老四一愣,他本来以为这城里来的会是个硬茬,毕竟敢一个人开荒的人,骨头都硬。他连接下来怎么动手、怎么砸东西都想好了,没想到对方这么怂,跟个软柿子一样,一捏就出水。
“半尺?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刘老四回过神来,气焰更嚣张了,“老子说三尺就是三尺!一寸都不能少!”
郭晓莹在院里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地是陈诚没日没夜,用血汗换来的,怎么能说让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