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干部眼中,论工作经验、魄力、能力,白云裳都是十分稚嫩的,让这样一个新手当县委的班长,掌舵铁山县的未来,不要说让全县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了,就是能否指挥得动现任的四大机构班子,就成问题!
也有一种可能,白云裳是省里某个关系户,下来刷刷履历,镀镀金而已,待个一年半载就调走了。
座谈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上一任退下来的政协主席王根生特意留在最后走,凝视着白云裳,直言不讳地说道:“白书记,当一把手就要手腕硬,才能镇得住场子,我看你如此年轻,文静柔弱,真担心他们会欺负你。”
白云裳明白,这些老干部离开了官场,没了顾虑,说的都是真话,这个“他们”是意有所指。
“王老,你说的他们——是指哪些人?”
王根生有些欲言又止,说道:“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铁山县的情况十分复杂……”
地头蛇?
白云裳被勾起了兴趣,正想继续追问,想借机了解铁山县最真实的情况,这时组织部长苗青林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王老也在啊,有时间不见了,你这精神越发健硕啊。”苗青林热情地打着招呼。
“哪里啊,老如朽木,当柴火烧都点不着火了!我还有事,不妨碍你们谈工作了。”
王根生呵呵笑道,知趣的告辞。
苗青林望着王根生走出会议室,扭头说道:“白书记,这是我们根据你的批示拟定的,对赵行健同志立功破格使用的决定。江才县长和常委们都看了,也签订了意见,请你过目。”
白云裳接过文件,只见楚江才在处理笺上签了意见,大致意思是:
一是,赵行健作为乡政府下派到赵家堡的代理支部书记,抢险救灾是他的本职工作,救出32人是他应该做的,通告表扬一下就行了,记功和奖励有些小题大做。
二是,赵行健资历太浅,而且现在溃坝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此刻提拔重用他,不合时机,恐怕引发更多的负面舆论。
这个意见等于把白云裳的批示给否定了,而且有几个常委也签了字,支持楚江才的意见!
显然,对于楚江才而言,赵行健是他眼中钉,绝对不可能让他起来,最好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白云裳看完,顿时心中不悦。
刚才处理溃坝事件,楚江才直接喧宾夺主,无视她的意见。
现在她要提拔重用一个立功的干部,又被楚江才联合其他常委给否了!
之前早有消息传闻,说楚江才将接替铁山县委书记,结果被自己顶替,他心中肯定有怨气。
从她报道的那天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交谈,楚江才就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充满了敌意。
这让她想起刚才王根生的话,难道楚江才就是他口中所指的“地头蛇”?
这铁山县官场的水不但深,而且还挺浑!
“青林部长,赵行健这个同志你们组织部门掌握的信息应该很全面吧?”
白云裳不动声色地问道,两人并排缓步走出会议室。
“这个同志吗……嗯,原来是省委选调生,期满后享受副主任科员的待遇,听说文笔不错,一直在县政府办综合室负责文字工作,前不久被选派到鹿鸣乡锻炼,任临时村支部书记……”
苗青林扶了一下眼镜框,淡淡地回答,暗自庆幸刚才让干部室调阅了赵行健的档案,否则直接被问住了。
白云裳目光不禁微微一闪,县政府办的笔杆子调到乡镇当村支书?有意思!
明眼人一下就明白了,这个赵行健肯定是不受某个领导待见,被发配到乡村,边缘化了。
要知道,在行政单位,笔杆子都是稀缺资源。
“对于重用赵行健同志这件事,青林部长是什么意见?”白云裳随口问道。
苗青林知道这是白云裳在试探他,是支持楚江才的意见,还是支持她的意见?
“嗯,赵行健同志连救三十多个群众,肯定是构成立功表现,完全符合破格提拔使用条件……”
“但是,楚县长的意见也没错,赵行健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苗青林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为人圆滑,不会轻易选择去站队。
白云裳暗自冷笑,这个苗青林是个墙头草,想两面都不得罪,左右逢源。
两人走进办公室,白云裳让苗青林在沙发上坐下,她顺手拿起座机,拨通了楚江才的手机。
“江才县长吗,我是白云裳,你现在有时间吗,马上来我办公室一下,有项工作我们当面沟通一下。”
“哦,白书记,实在不巧,我正下乡督导防汛呢,鹿鸣乡出了那么大的雷,教训惨痛啊,实在不敢懈怠。”
楚江才双腿搭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边抖动着,一边神色冷淡地说道,他对白云裳这种说话语气,极为不爽。
“那好,江才县长,我们就在电话里谈谈,关于赵行健同志的记功和破格使用的问题,我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
“喂,喂……白书记你说什么,听不清啊,乡下电话信号不好……”
楚江才装模作样,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坐在对面的县委副书记刘建国捧着茶杯,随口问道:“那小娘们想找你茬?”
楚江才冲桌子上那份大夏日报努了努嘴说:“还不是为了那篇报道……这小娘们初来乍到,就想耍威风,我偏不吃她那一套,好好晾一晾她。”
刘建国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本来这次如果楚江才上位县委书记,他就有接替县长的可能。
没想到上面空降一个白云裳,把所有人的希望给击得粉碎。
“你说我们这些人,兢兢业业半辈子,升一步都难如登天,她姓白的小娘们到底什么背景?凭什么乳臭未干就坐上县委书记的位置,令同志们心寒啊。”
刘建国满腹牢骚地说道。
“凭什么?凭床上功夫呗!你瞧她那副狐狸精的模样,肯定是傍上了哪个大佬!”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矿业局局长潘大京刁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