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于天,长久不歇。
仿佛整个云京都在这声清脆的鹤鸣之中。
所有人都抬起头,去追逐那白鹤的身影,但是哪怕尽力,也只能寻得到一个小点。
有个四五岁的孩童刚来云京,有些不懂:“娘亲,为什么大家这么高兴呀?”
他什么也没看到。
旁边一个年轻人道:“因为这青城白鹤一直陪伴在太子身边,它出现,意味着太子就要回城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走,我们快去朱雀大街,就能看一看太子殿下了。”
小孩还是不懂。
但是年轻人已经懒得解释了,飞快的往朱雀大街那儿跑去。
小落看着大家这个样子,伸手将路上买的一根糖塞在嘴里,含糊着说:“这个太子三头六臂?”
旁边当铺老板心里叹息。
这都是什么不孝子孙呀,连太子殿下有多厉害都不知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那是我们大夏的希望,也是整个人间的希望。”当铺老板用鸡毛掸子扫了一下柜台。
小落让糖果的甜化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希望?”
当铺老板一时之间起了念头,想要好好“教育”这几个不孝子孙一下。
他走出来,指了指外面:“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为了去看一下太子殿下的风采,卖包子的不卖了,挑着担的不挑了,在饭馆前揽客的小二也不揽了,人们一窝蜂的往朱雀大街涌去。
小落闻到各种香气,点了点头:“不错。”
当铺老板语重心长的道:“是呀,今日一看,国泰民安。但是所有稚子小儿从小便知道,我们的天地,从来不是平安的。”
“当今天下,东方大昭,西方佛国,南方南国,北方是我们大夏,然而延伸得更广阔的天地,却是一片无序漆黑。这片无序漆黑,曾经肆虐在这片土地上,侵蚀着每个人的心智,祸乱天下,民不聊生。”
“即便数百年前四国出了不少惊才绝艳之辈,以身死道消的代价将这片黑暗封锁,但是这么多年,那片黑暗从未停止蔓延到这片土地上。”
“而唯一能够阻止这些黑暗的,只有‘天选者’,他们生来不同,可以窥见诸子百家的另外一面,斩断那片黑暗。你进云京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那三十三丈高的城墙,上面刀剑痕迹仍在。”
“那样高的城墙,那是因为曾经的城池被吞噬,为了护住云京,他们不断加高了城墙。那些百家圣人立于城墙之上,守护着这片土地。”
“所以,各国之内,以那些天选者为尊。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之所以长久存在的希望。”
“你说,我们这些普通人,见到天选者,该不该俯首称臣,以示尊崇?”
小落的糖快化完了。
当铺老板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而我们太子,是整个四国之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兼修儒法二家精要,惊才绝艳,是最像我们开国皇帝的。有他在,可保咱们大夏二十年平安长久。在四国之中,我觉得不比大昭那位出生含珠的帝女差。”
小落扬了扬眉:“真的?”
当铺老板腰杆挺直:“当然是真!太子殿下一出生时灵气逼人,出生即有甲级灵感。所以才能兼修儒法两家,七岁时,陛下便直接以咱大夏皇城云京为名,可见太子之尊了。”
“所以!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
当铺老板说着,然后拿出一把钥匙,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快快快!我要关门了!我要去看看太子风采!”
“咔嚓”“咔嚓”“咔嚓”,当铺的小锁大锁一大堆,锁完以后,当铺老板“刷”的一下拿出了自己五十岁身体的奔跑之力,朝着朱雀大街跑去,然而刚跑出去一丈多远,踩着一张香蕉皮,“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谢清池:……
小落:……
明远:……
明远刚想跑过去扶,当铺老板已经坚强的爬了起来,然后又一瘸一拐的跑了起来。
小落嬷嬷伸出个大拇指。
谢清池站在那里。
小落看向她:“姐姐,那个慕容云京回来了哎,你的那个什么婚书……”
她是知道的,姐姐怀里有一封婚书,上面似乎就是和这个劳什子慕容云京的婚事。
不过,慕容云京,配得上她姐姐?
谢清池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发:“一点小事而已,不过,他既然回来了,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的那轮春日。
她来云京,处理这份婚书,只是顺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抹只有她能看到的血色文字浮现又消失。
那是她的前行之路,不论有多少艰难险阻,她也一定会到达终点。
她的命运,只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
*
谢清池买了三把伞。
云京匠人的制伞技艺一绝,六十四骨的紫竹伞,上绘明媚之色,在春天里仿佛一撑就可以撑开满满的欢喜。
但是谢清池拿着伞,总觉得不如那位老夫子送得趁手。
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好笑,一把伞而已,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三个人回到院落。
小落和明远又提了一手的点心,边走边吃。
杏儿在院落里,正在侍弄兰花,这些兰花都是她的心血。
所以那日她觉得谢清池要折兰花时才会忍不住开口阻止。
听到脚步声,她站了起来,便看见谢清池三个人。
小落正在塞板栗饼,一边咬着一边递给杏儿:“吃不,可好吃了。”
杏儿极快的垂下眼眸:“谢谢小落小姐,杏儿不用。”
她从来这里便开始学习什么是主,什么是仆,而眼前的这三位,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要,小落也没管。
可能吃惯了吧。
谢清池进去,扫了一下自己的屋子,然后回头,问:“杏儿,我们离开时,谁来过?”
杏儿道:“夫人来过。”
“好。”谢清池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卢端阳所在的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