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门三十三重。
当第一重太监碰过那份装着婚书的盒子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双手托着低头往里面跑。
和皇家有关的事物,谁也不敢轻忽。
蓝衣太监换成了青衣太监,青衣太监换成了紫衣太监,最后,换成了红衣太监。
红衣太监推开了最后一扇宫门,然后跪在门口,禀告。
上官清去将盒子拿了过来。
当看着上官清双手托举不敢抬头的时候,琼华后方才掀起眼皮,看向了那个盒子。
她的手落在盒子上。
她的眉头皱了皱。
她已经很少皱眉。
她不喜欢任何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她既然是大夏皇后,那么除了皇帝,一切便该以她为重。
就像她喜欢安静,整个坤宁宫内,便连一只鸟也不准有。
琼华后打开了盒子,然后看到了那份婚书。
她拿了起来。
这份婚书,渗透着龙威,那是帝王才有的。
她打开了婚书,然后,向来风雨不动的脸上有了一丝薄薄的怒意。
她看向上官清:“把送这个来的人叫进来。”
“是。”上官清感受到了皇后的怒意。
上一次皇后生气,是在五年前,然后贵妃一族从此在大夏再无立足之地,连尸骨都已经成了云京城外蔷薇的肥料。
卢端阳战战兢兢的立在坤宁宫的大殿内。
她不敢抬头去看一眼琼华后,皇后的凤威散开,让她的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
皇后问一句,她答一句,根本不敢多说。
琼华后问:“她说她想去书院?”
“回皇后的话,是的。”
上方的凤座上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卢端阳难以辨别皇后是什么态度,她刚才在来的路上还有挑拨的想法,但是真的面对琼华后,她恨不得赶紧离开。
以前她在自家的小宅子里,自认为好一番手段,但是现在,她这才知道,普通人和天选者之间,那真的是难以言说的差距。
更何况,整个云京的人都知道,皇后是诸子百家中名家圣者的得意弟子,是第八境的大才人,她碾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过了一会儿,琼华后方才挥了挥手:“退下吧。”
卢端阳这才被领着退下。
走出宫外的时候,她不由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琼华后依然看着婚书。
婚书上龙气氤氲,自然是皇帝亲笔所书。
这份婚书不是当今皇帝所书,是先帝。
她有点愤怒。
因为先帝所书的这份婚书,允诺的是谢家那位嫡女的太子妃之位。
可是,凭什么?
她的儿子云京,乃是大夏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人物。
她早就想好了,要为儿子聘一位同样惊才绝艳的女子,那是书院第一楼常年霸榜的顾家嫡女,顾别音。
她考虑过谢念真,她同样优秀,但是一个谢家,就一个父亲三品官,没有任何的根基,还是比不过顾别音。
云京和顾别音结合,那才是真的天作之合。
但是区区谢清池,连谢念真她都没看上,会看上一个什么都没有谢清池?
笑话。
她想去书院,大夏每一个年满十五岁的少年都会想去书院,这是他们的梦,就像是书院里面的圣者,作为大夏的支柱,帝后也只能礼让。
可是,就算进书院,那也是一层层考核,就算不是考核,那也是给大夏做过巨大贡献的功臣之后,可以破格进入,就像五大家族那些普通的嫡子嫡女些。
谢清池,十七岁。
她站了起来,对着上官清道:“将惠州这十七年来考核记录拿来。”
上官清连夜去了礼部。
大夏七十二城,惠州是最偏僻的一个,一水之隔和南国相对,仿佛也沾染了南国的诡异阴森之气。
礼部官员从最偏僻的角落里拿出了沾着灰尘的记录册。
记录册上是这十年来惠州城十六岁以下少年的记录。
为了抵御那逼近的黑气,七十二城凡是十七岁以下的少年都必须每年记录,测试他们是否能够感知诸子百家,不是纸上那一个个陌生文字,而是更深渊的东西。
每一年,都会测验,就怕遗漏。
会一直测验到十五岁。
以十五岁为截止,如果还是一点迹象也无,那么她就只能是个普通人。
没有例外,也不会有例外。
惠州的记录册被礼部官员小心的擦拭干净,然后递给了上官清。
上官清又连夜赶回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的夜明珠和烛火将整个宫殿照耀的如同白昼。
上官清双手呈上记录册。
惠州城人少,记录册也不多,而和谢清池同年生人,只有一册。
琼华后站在那里,翻开记录册。
记录册上,谢清池的作为谢贞观之女,名字赫然在列。
每一年,都有记录。
谢贞观之女,周岁,感知:无。
谢贞观之女,两岁,感知:无。
谢贞观之女,三岁,感知:无。
……
谢贞观之女,十四岁,感知:无。
谢贞观之女,十五岁,感知:无。
“谢贞观之女”的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盖在上面那一个封锁不再记录的印章,仿佛无情的彰显出一句话。
谢贞观之女谢清池,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就是一个废物!
一个废物也敢肖想她儿子?!
琼华后袖子一挥,记录册瞬间翻飞,整个宫殿的烛火齐齐一灭。
她的双目沉沉。
“她,必须给我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