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天上下雨的,下雪下冰雹的,顾别音没见过天上下火的。
顾别音扯着楼西月一路狂奔,身后的火球一颗颗灼灼落下,在落在地面,那些花草树木纷纷瞬间化为焦炭,甚至连地面都在震颤。
顾别音一路将儒家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经义默念,也不用抬头,身体已经本能的躲开了那些火球想要落下的位置。
顾别音很久没有这样仓皇逃窜过了,更何况她生怕那火球砸下来的火光碰到身边这个琉璃般的男子,然后他就化了。
化了,那多可惜呀。
她还没有尝过滋味呢。
所以她牢牢的将楼西月护着,哪怕自己忍受着烈火的炙烤,也没有放开半分。
火球砸到溪流中,溪水都似乎瞬间沸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球砸落的声音越来越少,最终归于安静。
顾别音已经满头大汗,消耗甚多。
她气喘吁吁的看转头去看身边的楼西月。
他虽然病弱,易化如雪,但是之前的几次接触中,他保持着贵族子弟所特有的矜持雅致,脸上从不动怒。
但是此刻,大概是没有外人在场,这位贵公子眼底的阴郁都快露了出来,他看着顾别音,然后弹了弹自己衣袖,像是拂去刚才被她抓住时候遗留的尘埃,转身就往前走了。
顾别音一把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她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全,可以互相扶持。
然而下一刻,仿佛蛇终于吐出了蛇信子,这个病弱的少年猛地才出手!
他反手过来,掐住了顾别音的脖子!
少女娇嫩的脖子在他瘦长的指下,像是一折就可以断。
楼西月欣赏了一下这个脖子,扯了扯嘴角:“你这脖子,适合用来插花。”
顾别音突然意识到这个琉璃太子有点不对劲。
她听说过南国一些诡异的传统,比如曾经残暴的君王,砍下美人头颅,留下纤长的脖子,然后在上面插上南国的奇花,可以让奇花三个月不败,生机盎然,称之为“美人花”。
但是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顾别音笑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本来还以为皇子你是只柔弱的小白兔,但是才发现你是大尾巴狼,怎么办,我心里更喜欢了。”
楼西月歪了歪脑袋,琉璃般的眼珠闪烁一丝畅想:“死?不,这么美妙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去体会?”
说完,他的手就放下了。
“别跟着我,我不喜欢别人跟着。否则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别音要是能被这样的威胁吓到就不是顾别音了。
要想抱得美人归,脸皮不厚比吃亏。
所以她就跟在了楼西月身边。
“西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从善如流的,她已经能够非常自然的喊出这个名字,仿佛已经喊顺口了很多年。
明明眼前一片惨淡,火团落下后带起山火,触目所及很多地方都开始燃烧,后面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危险。
可是顾别音此刻有美人相伴,美人貌若琉璃,触手可及,她却觉得眼前危难也可以当做风花雪月了。
瞧瞧远处那燃起的火光,这不是花朵簇簇?
而她没跟几步,便觉得脚下一寒,她一下子念了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然后整个人“刷”的后退。
等到她退开,顾别音才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道何时盘旋着两只毒蛇,正吐着蛇信子支起自己的脑袋。
蛇这个玩意,顾别音虽然不害怕,但是觉得恶心,看着它的表皮,就感觉到自己皮肤也被那冰冷所侵蚀。
顾别音笑道:“西月你以国宝相送,我可是受之有愧的很呀。”
蛇是南国的图腾,信奉女娲族的他们,一直将蛇奉为神使。
楼西月不理她,继续往前。
虽然怕蛇这个恶心玩意儿,顾别音还是觉得多看看楼西月那张脸,自己便能抵抗蛇对自己的污染,于是又急忙追上去。
“你很烦,看来,我只有打断你的腿,你才知道,别跟着我。”
楼西月冷笑一声,再次出手!
这个易碎的男子,出手的时候迅疾如风,招招致命!
顾别音还从未在同龄人身上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杀意和势均力敌的战意!
在一瞬间,两个人已经对战十招!
他是真的想致她于死地。
两个人目光相对一看,皆冰冷清亮!
再一个瞬息,二人已经同时出手同时收手三次!
顾别音看着在战斗中脸上浮现薄红的楼西月,心里不争气的生出怜惜之意。
“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楼西月瞬间下手更狠!
顾别音慌忙招架。
都说蔷薇带刺的最香,果不其然。
顾别音想起自己正在和这朵美人蔷薇以命相搏,心里又生出几分荒谬之意。
不是,自己不是来和美人风花雪月的吗?怎么要见血了?
自己当蠢货了?
顾别音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想要收手,然而一旦开打,便不是自己单方面结束的了。
而在这个瞬间,楼西月的掌风袭来。
顾别音的手掌朝着他的脖子砍去。
两个人明明都该默契的收手的,但是这次,楼西月没有收手,掌风如刀,削向了顾别音。
顾别音看着楼西月的脖子,突然觉得“领如蝤蛴”这四个字合该为他所写,如果受伤岂非破坏了这美感?
于是猛地收手。
掌风滑过,顾别音只觉得自己肩膀一痛,锋利的掌风沿着肩膀切下,若非顾别音有本领扛着,怕是当场肩膀都要削下来,即便如此,血也沿着破损的衣襟渗透出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顾别音还不忘笑着开口:“嘶,美人之恩,怎的如此厚重?”
下一刻,楼西月已经更厚重。
他袖子里吐出一根丝线,宛如蛛丝一般细的线条,像是有生命一样一下子缠住了顾别音,将她腿脚一捆,这下她走非得僵尸跳不可了。
顾别音:……跳着走?太辱我形象了!
“西月,我们好好说,给我打开。”
楼西月冷冷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然而刚走出数十米,他的脚步一顿,接着“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