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军部特使乘直升机降落在了营地。
秃顶的男人裹着貂皮大衣,身边跟着四个身强力壮的随从和两个年轻貌美的女秘书。
他绕着营地缓缓地走了一圈,惊讶的发现只剩下玉阶一个人了。
“怎么回事.......”望着眼前的孤单青年,秃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其实他并不在意,他今天的任务只是来颁发文件,仅此而已。
于是他打开的鳄鱼皮公文包,将镶金边的委任状递到玉阶面前。
“玉司令,大喜事啊!经议会决议,授予您‘永恒丰碑’称号,并晋升为……”
话音未落玉阶抓起委任状擦了擦战术靴上的血泥,随手抛进篝火。
望着火焰吞没烫金文字,然后他瞥见特使胸口的龙纹局徽章。
那原本是天衷断剑熔铸的荣耀,此刻却成了权贵的装饰扣。
他本想发出一声鄙夷的笑。
可这时,死去的族人和玄甲军的幻影冒了出来。
还是接受了吧,这样大家的死也有个交代。
议会大厅的授勋仪式上,玉阶盯着胸前那枚“永恒丰碑”勋章。
台下掌声雷动。
“这才是青年楷模的典范嘛!”议长将镶玉的权杖递来,可玉阶的手指本能地蜷缩回去。
望着权杖顶端雕刻着苍雪部队的火烈纹章,十九岁的青年终究接过了权杖。
掌心贴上冰冷的玉石,体内的苍穹御灵神魂骤然翻涌,胃部抽搐着想要呕吐。
他踉跄一步,勋章一下链条勒进后颈,在皮肤上割出的血痕。
“玉阶阁下,请移步‘N市民间团结顾问办公室’。”侍从官的声音像一管凝胶,试图封住他所有情绪的裂口。
所谓办公室,不过是议会大厦地下室的狭小隔间。
没有窗户,墙皮剥落处露出上个世纪的电线,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频闪的日光灯。
文件柜里塞着泛黄的《民间组织管理条例》,桌面上摆着一尊落灰的“联邦英雄”铜像。
铜像的脸被刻意雕得模糊,仿佛所有牺牲者都能共用一张面孔。
“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玉阶扯开勋章砸向铜像。
“??”!
金属碰撞发出脆响,他陷进转椅,将日记本摊在膝头。
那些被血泪模糊的名字突然扭曲成旋涡,仿佛要从纸页里伸出手掐他的喉咙。
“您需要签署这份《超能者自律公约》。”
某天,秘书将文件推到他面前。
玉阶扫了一眼条款,第三条写着“禁止以任何形式干涉政府决策”。
渐渐地,议会大厦流传起关于“哑巴顾问”的传闻。
有人说他终日披着白色长衫游荡在走廊。
他的衣角扫过议员们擦亮的皮鞋时候,会落下细小的火花。
有人说,他办公室深夜亮着灯,灯影里总晃动着火焰凝成的人形,像一场无人观看的皮影戏。
直到某个雪夜,玉阶在年宴上被灌了半瓶茅台。
酒意上涌,他猛地冲出宴会厅,趴在洗手间呕吐不止。
镜中倒映出族人的脸,声音穿透了八年光阴。
【御灵大人真会享受生活啊......】
夜晚,玉阶缩回办公室,将窗帘拉得密不透光。
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
他忽然发现墙角堆着未拆封的礼盒,那是政府每月按时寄来的“英雄津贴”。
盒子里除了金条,还有一枚枚崭新的勋章。
“哈!第十七个‘特级贡献奖’……”他掂了掂勋章。
链条缠上指尖,像条冰冷的蛇。
窗缝漏进的寒风吹开日记本,空白页上凝结着细小的霜花,像谁来不及落下的眼泪。
二十七岁生日当天。
办公室里,窗外暴雨如注。
桌角的茅台瓶空了一半,冰早已化尽,杯底沉淀着几粒未燃尽的香灰。
那是昨夜祭奠族人时,他随手撒入酒中的。
传真机突然嗡鸣,吐出一张滚烫的公文。
玉阶懒懒瞥去,瞳孔骤然收缩。
纸页上“Z市市长任命书”几个字如烙铁般灼入眼底。
右下角鲜红的联邦印章下,还印着龙纹局的暗纹。
他猛灌一口残酒,烈火烧穿喉咙的瞬间,掌心“啪”地按在玻璃窗上。
雨停了。
方圆十里的雨云被他强行撕开一道裂缝。
阳光如金子般倾泻而下,公文上的字迹在光晕中浮起细小的金尘。
“第二次机会……来啦!”他低笑出声。
风从地缝中咆哮而起,卷碎满墙的勋章锦旗,金箔与绶带在气流中狂舞。
回家!收拾东西!
衣橱被一下掀开,尘封多年的鬼头大刀嗡鸣出鞘。
刀身映出他枯瘦的脸,颧骨凹陷,眼底却烧着两簇幽蓝的火。
于是他咬破指尖,血珠抹过刀脊,锈迹剥落。
随后刀刃腾起四色光焰:风雷水火在刃尖流转,彰显着苍穹御灵全盛时期的力量。
还好,自己锋芒仍在。
三小时后,玉阶终于将全部家当塞进一只登山包。
他推开公寓铁门,市政厅派来的黑色专车正亮着双闪停在路边。
司机躬身拉开车门,却见他忽然退后两步,白袍在风中鼓成翼状。
“不必了。”他低声说,“山河为证!”随后他打出一掌,狂风肆虐,然后纵身跃入云海。
速度越来越快,云层被撕成絮状,恍惚间他仿佛回到苍雪部队的年代。
驭风焚城,一念山河。
“轰隆”!
云层中炸开一道闪电,雷声震得胸腔发麻。
“不对!苍穹御灵……不该是特权。”他猛然刹住身形。
五分钟后,一缕晨光刺破云层,还在发呆的司机看着他缓缓从空中降落。
出发前,玉阶将勋章盒丢进楼下的垃圾车。
金属碰撞的声响中,他最后望了一眼N市阴沉的天空,转身拉开车门。
“这一次,泥土会自己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