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苏晚正临窗翻阅着那本《仙医玄经》,指尖轻点,若有所思。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恬静美好,却无人知晓她心底翻涌的复仇烈焰。
“小姐,不好了!”紫月脚步匆匆,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跑了进来,“柔嘉郡主府上来人了!”
苏晚抬眸,眼神平静无波,丝毫不见慌乱。
“哦?来的什么人?所为何事?”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是郡主府的管事姑姑,板着一张脸,说是奉郡主之命,来给小姐您送请帖。”
紫月喘了口气,秀眉紧蹙,“邀请您参加三日后郡主的生辰宴。”
请帖?生辰宴?苏晚眼底掠过一抹冷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柔嘉郡主,前世便是苏雪的帮凶之一,屡次三番针对自己,
这生辰宴,怕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自投罗网吧。
“请帖呢?”苏晚放下医书,淡淡吩咐。
紫月连忙将那张烫金的请帖双手奉上,上面用华丽的辞藻写着邀请,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小姐,这位柔嘉郡主,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紫月忍不住担忧地提醒,小脸上满是戒备。
“这宴会,定是鸿门宴!小姐,咱们不能去啊!”
苏晚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冰冷的锋芒。“去。”
“为何不去?”
“这柔嘉郡主的生辰宴,定然是京城贵女云集,热闹非凡。”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光微转,“前世她与苏雪联手害我,这一世,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更何况……”她眼底寒芒一闪,“有些人,恐怕正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我如何出丑,如何跌落尘埃呢。”
“既然她们如此期待,我又怎能……让她们失望?”
苏晚轻轻合上请帖,语气轻描淡写。
“管她安的什么心,布了什么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她看向紫月,吩咐道:
“去回那管事姑姑,便说安宁县主谢过郡主美意,三日后,定携薄礼,准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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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家别苑,揽月阁。
苏晚携苏雪与紫月,乘坐靖国公府的马车,准时抵达。
今日的揽月阁,张灯结彩,处处透着皇家独有的奢华与气派。
阁楼内外,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香风阵阵。
珍奇摆件随处可见,无一不精巧贵重。
前来赴宴的贵族公子、世家小姐们,个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
环佩叮当声与莺声燕语交织,一派声色犬马的繁华景象。
苏晚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选了一袭湖水蓝的衣裙,款式简洁流畅,仅在袖口和裙摆处绣着几支暗纹的兰草。
素雅的颜色,却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清冷绝尘,宛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
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
没有过多的脂粉,仅一点唇脂提亮气色,便已是倾国倾城之貌。
与周围那些精心装扮、环佩琳琅,恨不得将所有珍宝都戴在身上的贵女们相比,
苏晚这份不染尘埃的清雅与沉静,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也无形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看,是靖国公府的安宁县主!”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原本有些喧闹的场面,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审视、嫉妒,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敌意,齐刷刷地落在苏晚身上。
自然也包括那位今日的寿星——柔嘉郡主,慕容柔。
她正被一群贵女簇拥在中央,身着一袭明艳的石榴红宫装,
头戴金丝点翠鸾凤步摇,妆容精致,气势逼人,刻意要将所有人的风头都压下去。
柔嘉郡主身旁,还依偎着一位容貌清秀、气质楚楚的女子。
正是太尉府的千金,秦若玲。
她看向苏晚的目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怨毒与嫉妒,只因她也心悦誉王,而誉王近来对苏晚似乎颇为关注。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安宁县主大驾光临了。”
柔嘉郡主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骄纵,语调却阴阳怪气,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她的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苏晚,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挑剔和轻蔑。
“啧啧,县主今日这身打扮,可真是……‘清新脱俗’得很呐。
怎么?是觉得本郡主的生辰宴,不配你精心打扮,还是……
国公府如今竟拮据到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
不少贵女都等着看苏晚的笑话。
苏晚仿佛未曾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与羞辱,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福身行礼。
“臣女苏晚,见过郡主殿下。”
“恭祝郡主殿下芳辰之喜,福寿安康,岁岁无忧。”
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姿态优雅大方,挑不出一丝错处,仿佛柔嘉的挑衅不过是清风拂过,不值一提。
柔嘉郡主被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淡然模样噎了一下,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让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侧过脸去,语气更加尖锐。“罢了罢了!本郡主可受不起县主这般‘朴素’的大礼!”
这时,秦若玲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几位皇子谈笑风生的誉王,眼珠一转,连忙上前。
她故作亲热地想要挽住苏晚的手臂,却被苏晚不着痕迹地避开。
秦若玲脸上笑容不变,姿态柔婉,声音更是温软动人,仿佛真的是在为苏晚解围。
“郡主殿下,您就别为难安宁县主了,县主她一向性子恬淡,不喜奢华,这份心意到了便是。”
说着,她转头看向苏晚,眼神“真挚”,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县主,郡主殿下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说话直率了些,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快进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苏晚心中冷笑。
好一个秦若玲,明着是劝解,实则句句都在暗示她苏晚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还顺便标榜了自己“大度懂事”。
面上,她却不动声色,对着秦若玲微微颔首,笑容浅淡却带着疏离。“多谢秦小姐关心。”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柔嘉郡主,
“郡主殿下金枝玉叶,性情率真,乃是真性情,臣女欣赏还来不及,何来‘往心里去’一说?”
“倒是秦小姐,”苏晚的目光落在秦若玲试图拉她却落空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如此急切地替郡主殿下‘解释’,莫非是觉得郡主殿下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需要旁人来描补吗?”
此言一出,秦若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变得煞白!
她没想到苏晚竟会如此犀利,直接将矛头指向她,还暗指她挑拨离间,看低郡主!
柔嘉郡主闻言,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她本就对秦若玲这种处处想表现自己、实则心机深沉的女子没什么好感,
此刻听苏晚这么一说,顿时觉得秦若玲刚才那番话确实不对味!
好像她柔嘉郡主连话都说不明白,还需要别人来替她打圆场似的!
“秦若玲!这里有你什么事?!”柔嘉郡主瞪了秦若玲一眼,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秦若玲顿时委屈得红了眼眶,求助似的看向柔嘉,却只得到一个冰冷的眼神,只能呐呐地退到一旁,心中对苏晚的恨意更深。
周围的贵女们也纷纷变了脸色,看向苏晚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这位安宁县主,看似清冷温和,实则言辞锋利如刀,一句话就能挑起柔嘉郡主和秦若玲的矛盾,绝非善茬!
苏晚仿佛没看到周围的变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着柔嘉郡主道:
“能得郡主殿下邀请,前来为郡主贺寿,已是臣女的荣幸。臣女备了份薄礼,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说着,示意紫月将礼盒呈上。
柔嘉郡主看着眼前这个滴水不漏,甚至反将了秦若玲一军的苏晚,心头火气更盛,
却又一时抓不到她的错处,只能强压怒火,冷哼一声:
“算你识相!行了行了!都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给本郡主滚进来!”
说罢,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率先转身,扭着腰肢朝揽月阁内走去,那背影都透着一股被苏晚气得不轻的意味。
苏晚唇角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不紧不慢地带着苏雪跟在后面。
苏雪早已被刚才那番唇枪舌剑惊得不敢说话,此刻紧紧跟在苏晚身边,看向自家姐姐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陌生。
揽月阁内,早已是宾客满座,宴席齐备。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珍馐美馔,琳琅满目。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酒菜的香气,交织出皇家宴饮的奢靡景象。
柔嘉郡主理所当然地坐在主位,享受着众人的恭维与簇拥,
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时不时地朝苏晚的方向剜上一眼。
苏晚与苏雪被安排在下首靠后的位置,远离主桌的喧嚣。
苏雪显然有些拘谨,但很快便被周围的热闹气氛感染,开始与邻座的几位小姐低声说笑起来,刻意忽略刚才的不快。
宴席开始,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妙龄舞姬翩跹而至。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唯有苏晚,独自安静地坐在角落。
她面前的酒盏几乎未动,只是偶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目光淡淡地扫过满场宾客,神色平静,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又像是在无声地观察着什么。
她这副清冷孤傲、不合群的姿态,自然又一次精准地刺痛了柔嘉郡主的眼睛。
喝了几杯酒后,柔嘉郡主的火气再次上涌,加上秦若玲在旁边若有似无地煽风点火,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发难。
“安宁县主!”柔嘉郡主忽然提高了声音,重重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直直地射向苏晚。
原本有些喧闹的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苏晚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期待。
“今日可是本郡主的生辰宴,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响?”
柔嘉郡主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问。“莫不是……
瞧不上本郡主的宴席,觉得这里辱没了你这位大才女,连句话都懒得说了?”
苏晚缓缓放下茶杯,从容起身,再次对着主位盈盈一拜。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郡主殿下言重了。”
“臣女只是拙于言辞,怕扰了各位姐妹的雅兴,
这才安静坐着,欣赏歌舞,心中早已为郡主贺了无数次福,绝无怠慢郡主之意。”
“哼,拙于言辞?”柔嘉郡主发出一声嗤笑,眼神更加轻蔑,语气也越发尖酸刻薄。“我看你是故作清高吧?”
“怎么?莫不是觉得,上次在陆府侥幸赢了陆二小姐几局,又被外面那些无知之人捧了几句‘京都第一美人’,
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她刻意加重了“侥幸”和“无知之人”几个字。
“觉得自己身份尊贵,连本郡主的生辰宴,都入不得你的眼了?”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刻薄,意在激怒苏晚,让她当众失态。
苏晚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眉梢都没动一下。“郡主殿下说笑了。”
“蒲柳之姿,何敢妄称美人?不过是世人谬赞。
至于上次与陆二小姐切磋,确实是侥幸胜出,陆二小姐的才情,苏晚至今钦佩。”
她先是自谦,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清澈地看向柔嘉郡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只是不知,郡主殿下为何对臣女有如此深的误解?莫非……
是有人在郡主面前,说了些挑拨离间的是非之语?”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脸色微变的秦若玲。
柔嘉郡主一怔,下意识地也看向秦若玲。
秦若玲确实在她耳边说了不少苏晚的坏话!难道……真的是秦若玲在挑拨?
秦若玲心中大骇,连忙辩解:“郡主!我没有!安宁县主你休要血口喷人!”
苏晚却不再看她,只是对着柔嘉郡主,微微一笑,笑容坦荡,语气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郡主殿下冰雪聪明,自有判断。臣女相信,郡主定不会被小人谗言所蒙蔽。”
“今日能在此,沾沾郡主生辰的喜气,已是荣幸,岂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她语气平和,姿态谦逊,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和掌控力。
仿佛柔嘉郡主的刻意刁难和秦若玲的暗箭,在她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根本不值一提。
越是如此,柔嘉郡主心头的火气就越是蹭蹭往上冒,却又被苏晚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将怒火再次转向秦若玲!
她最恨的就是苏晚这副永远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更恨自己好像被苏晚牵着鼻子走!
“够了!都给本郡主闭嘴!”柔嘉郡主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尖利,脸上满是怒容和被愚弄的羞恼。
“本郡主的生辰宴,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苏晚缓缓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底深处,寒意一闪而过。
柔嘉,秦若玲……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