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守如山,动守如渊!两者…道不同,却皆可通‘守’之真意!”
陆守拙沙哑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在肃杀的演武场上空回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他挺直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血迹未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涅盘后的星火,带着洞悉本质的清明与破而后立的锐利锋芒,毫无畏惧地迎向秦烈那双锐利如鹰、沉静如石的眼眸。
演武场上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隔绝。那些捉对厮杀的弟子,演练招式的身影,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动作,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这片被如山枪意笼罩的角落。他们虽不明所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秦烈师兄那亘古磐石般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秦烈拄枪而立的身躯,纹丝不动。他那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那抹清晰的惊异之色并未褪去,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深沉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陆守拙虚弱不堪的皮囊,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涅盘重生的守护星火——那面在如山重压下凝聚成型的玄黄巨盾虚影,那燃烧着破开一切阻碍、焚尽污秽的炽白火焰!他看到了那布满裂痕的道基边缘,镀上了一层金刚般冷硬的光泽,虽残犹坚!他更看到了,那在绝境中破茧而出的、名为“动守如渊”的守护真意!
“动守如渊…”秦烈低沉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那声音不再仅仅是考校者的威严,更带上了一丝探究的意味,“何解?”
陆守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道基深处因刚才的爆发而加剧的撕裂剧痛,以及识海中守护星火涅盘后短暂的虚弱感。他迎着秦烈的目光,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
“回师兄。弟子之‘守’,非固守一地,非消极防御。”
“渊者,深邃莫测,可纳百川,亦可藏锋于内,蓄势待发!”
“动守如渊,是以‘动’为守!是破开阻碍之盾!是焚尽污秽之火!是于绝境中开辟生路、守护一方的不屈意志!”
“它承载万钧,如渊纳水,包容伤害;它亦积蓄力量,如渊藏锋,伺机而破!其核心,是守护那一点不灭星火的永恒动念!是‘守’中之‘变’,是‘静’中之‘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布满裂痕却镀上金刚光泽的道基虚影(在识海中显现),继续说道:
“师兄的‘不动如山’,是绝对的‘静’,是镇压万方的‘定’,是万动归静的极致!如山岳亘古,巍然不动,化解万钧于无形,弟子深感敬佩!”
“然弟子之道基破碎,本源震荡,如同风中残烛。若强行效仿师兄之‘静守’,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唯有以‘动’为守,在破碎中开辟,在动荡中稳固,在毁灭中新生!此乃弟子于绝境中,以星火淬炼出的…独属自身的守护之道!”
话音落下,演武场上落针可闻。
秦烈沉默着。他那如山岳般厚重的枪意依旧笼罩着十丈之地,但那股纯粹的、镇压一切的沉重感,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它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无情的重压,而是仿佛多了一丝…包容?如同巍峨的山体,感受到了脚下深渊的脉动,虽不动摇,却不再排斥。
嗡!
就在陆守拙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再生!
识海中,那刚刚完成涅盘、光芒略显虚弱的守护星火,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感召,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焰心处那点深邃的玄黄之色剧烈闪烁,那面虚幻的玄黄巨盾虚影再次浮现,盾面之上,炽白的火焰熊熊燃烧!
与此同时,秦烈周身那厚重如山的枪意,核心处那点凝练到极致、如同恒星内核般的意志核心,竟也微微震颤了一下!一股纯粹、厚重、带着亘古不动真意的气息,如同受到牵引般,分出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意志力量,跨越无形的距离,主动涌向陆守拙!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对“守”之真意不同形态的认可与呼应!
轰!
那缕精纯的如山意志,瞬间没入陆守拙的识海,径直融入那面玄黄巨盾虚影之中!
嗡——!
玄黄巨盾虚影猛地一震!光芒大放!盾面之上,那炽白的守护火焰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燃料,焰光暴涨,颜色变得更加凝练、纯粹!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那玄黄盾影的表面,竟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却带着亘古不动韵味的山岳纹路!仿佛有巍峨的山峰虚影烙印其上!
守护星火的光芒,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练、厚重!它融合了一丝“不动如山”的真意,那“动守如渊”的意志非但没有被同化,反而如同烈火淬炼精钢,变得更加坚韧、更具包容性!动与静,在这一刻,在守护星火的核心,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与交融!
道基深处,那层镀上金刚光泽的玄黄色光晕,在这股融合意志的滋养下,边缘的细微冰裂纹瞬间弥合!整个光晕变得更加凝实、厚重,散发出一种如同历经亿万年风霜洗礼、金刚不坏的韵味!虽然裂痕依旧存在,但其“本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从“脆弱琉璃”化作了“百炼金刚”!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自道基深处涌现,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滋养着枯竭的经脉,缓解着撕裂的剧痛。陆守拙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股如山般的沉重压力仿佛消散了大半,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秦烈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陆守拙身上那微妙的变化,尤其是识海中守护星火与自身枪意共鸣时一闪而逝的异象。他那万年不变的磐石面容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更像是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被岁月风化出了一道极其浅淡的痕迹。
他缓缓收回目光,拄着长枪的手微微一动。
嗡!
笼罩十丈之地的如山枪意,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演武场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瞬间消散,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不错。”秦烈低沉的声音响起,只有两个字,却如同重锤敲在陆守拙心头。
“你之道,虽稚嫩,却已见其形。‘动守如渊’,有其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守拙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润金光的“小金刚罩”阵盘,又落回他虽虚弱却挺直如松的身躯上。
“战意关,过。”
言罢,秦烈不再多言,转过身,重新恢复那亘古磐石般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那杆插入地面的黝黑长枪,枪尖上流转的寒芒,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深邃。
陆守拙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融合了“不动如山”真意的守护力量,看着秦烈那如山岳般沉默的背影,心中翻腾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激动?是释然?是感激?或许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沉静与坚定。
文理关淬心问道,器理关铸器守身,战意关凝神砺意!
三月之期,三关已过!
守护星火,涅盘重生,锋芒初露!
下一步,寂灭荒原,星骸所在!那带刺的仙果,那潜藏滔天凶险的深渊入口,终于…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