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无尽的虚空,身体如断线的纸鸢般急速坠落。风声尖锐,不,那不是风,是凝滞而冰冷的魔气,它们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拉扯着她,撕裂着她,带着一种黏腻的恶意,要将她拖入更深沉的绝望。
宁念已经放弃了所有挣扎。
祭坛上的那一幕,是她永生永世都挣脱不了的噩梦。那些曾经对她和颜悦色、期许殷殷的族中长辈,那些曾与她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同门,还有……萧远征。
萧远征。
她的青梅竹马,她曾以为会执手一生的良人。
此刻,他的脸在她混乱的意识中变得格外清晰,却又模糊。她记得他递给她那杯“凝神茶”时温柔的眼眸,记得他轻声说:“念念,喝了它,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信了。
然后,她就站在了那诡异的祭坛中央,成了所谓的“家族荣耀”的献祭品。
是为了什么?为了平息魔域的怒火?为了换取家族百年的安宁?
她只看到萧远征站在人群中,身边依偎着巧笑嫣然的林鸢。林鸢的眼神扫过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而萧远征,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废物。
心,在坠落的过程中,一点点变得比这魔气还要冰冷,还要坚硬。死灰,不,连灰烬都不剩了。
她曾是家族最耀眼的天才,是萧远征眼中唯一的星光。可当林鸢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林鸢,那个据说是身负上古血脉、能给家族带来更大荣光的女子,轻易就取代了她的一切。她的天赋成了衬托林鸢的绿叶,她的努力成了不自量力的笑话。
原来,所有的温情脉脉,所有的青梅竹马,都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也好,就这样魂飞魄散吧。在这暗无天日的魔渊之中,消弭于无形,也算是一种解脱。她累了,真的太累了。
就在宁念阖上双眼,准备迎接那最终的、或许是粉身碎骨的结局时,下坠的势头却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并非撞上了坚硬的石壁,也不是落入了冰冷的泥沼。
她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巨网稳稳接住。那“网”并不柔软,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坚实感,让她因高速坠落而几欲散架的骨骼都感到了细微的震荡。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
冰凉。
彻骨的冰凉,仿佛不是活人的温度,而是万年玄冰雕琢而成。但这冰凉之中,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力量,轻易便卸去了她下坠的所有冲力,将她稳稳地禁锢在怀中。
宁念的身体瞬间僵硬到了极点。
黑暗依旧浓稠得化不开,她看不清对方分毫,只能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这威压如山如海,远比她认知中任何一位所谓的顶尖强者都要可怕千万倍。
是魔!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哦?今年的祭品,倒是个有点意思的小东西。”
一个男声,低沉而磁性,偏生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与慵懒,在她头顶极近的地方响起。
那声音像是一把淬了冰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耳膜,让她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祭品?小东西?
屈辱与愤怒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她死寂的心湖中炸开。即便身处绝境,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玩物!
她能感觉到,那双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一股饶有兴味的气息笼罩下来。对方似乎在打量她,那目光无形无质,却仿佛能穿透这无边的黑暗,将她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比任何酷刑都让她难受。
宁念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是谁?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一丝不肯屈服的清冷。
“本尊?”男声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寂的黑暗中回荡,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不屑,“你们费尽心机,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将祭品送到本尊面前么?”
那种轻描淡写的语调,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让宁念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却让她混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至于这里,”他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欣赏她此刻的无力与愤怒,然后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宣判,“你可以称之为……你的新归宿。”
新归宿?
她的归宿,早在祭坛上、在萧远征冷漠的眼神中,就已经被彻底碾碎了!
宁念猛地挣扎起来,她想推开这冰冷的怀抱,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魔爪。然而,她的所有动作都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对方的力量深不可测,那环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轻易便能碾碎她所有的反抗。
她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越是挣扎,便被束缚得越紧。
“你以为,我会妥协吗?”宁念从齿缝里挤出冷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我宁念烂命一条,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杀你?”那声音里透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如同猫儿在戏弄爪下的猎物,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若只是想取你性命,本尊又何必纡尊降贵,亲自接住你这从天而降的‘惊喜’?”
她被那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带着,在完全的黑暗中穿行。周遭的魔气比之前更加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黏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口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与刺骨的阴寒。
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异响,凄厉而悠长,搅得人心头发慌。
宁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比坠入这魔渊时还要绝望。这魔头,显然不打算轻易让她死去。
“你要带我去哪?”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耐心点,小东西。”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我不是什么小东西!”这称呼像一根刺,狠狠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让她怒火中烧。即便此刻身陷囹圄,任人宰割,她也不容许这般轻贱,“我叫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