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看向所有人,悲痛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一般。
“她的爸爸牺牲在追击毒贩的枪下,被一枪爆头,鲜血与脑浆四溅,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而如今,他的孩子被人辱骂为野种,他的妈妈也遭人欺凌。这些人,可是他曾用生命去守护的啊!”
说到这里她潸然泪下,望向三人她低声追问:“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去忍心伤害英雄的遗属?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随后,她缓缓低下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众人发问,“这个世界难道就这样对待那些为了正义而付出生命的人吗?”
说到这里,安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里溢满了悲痛。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周围的人静静地听着,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氛围。
陆鸣野望着她那张泪水肆意流淌的脸庞,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痛难忍。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在他的印象中,她向来都是一副清冷寡淡的样子。
他全然不顾他人在场,一把将她紧紧搂入自己怀中,“安安。别哭!我一定为英雄讨回公道。”
安靖不习惯被人这样的亲近,她下意识地挣脱出来,保持了距离。
校长快步上前,目光严厉扫过毫不知悔改的三人,声音里带着威严:“那个……妮妮阿姨,这件事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让英雄家属蒙冤受辱!”
安靖挺直脊背,目光冷若冰霜,直视着校长说道:“我会申请让军区法务部介入。英雄用生命扞卫的正义,容不得这些人肆意践踏。”
老太婆突然跳脚起来,用手指直指安靖鼻尖,“军区法务部?吓唬谁呢!她爸死了就是死了,当英雄能让饭里长出肉来?”
她一把扯过自己的孙子,尖着嗓子嚎哭:“看看这伤!英雄的种爪子带毒是吧?我们平头老百姓就活该被欺负?你家吃死人饭,顶着个英雄的名号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呸!”
她身边的两个女人慌得脸色煞白,左右扯住老太婆胳膊,“妈!别说了!”
但老太婆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根本就不管不顾了,嘿……骂人还犯法?嘿……还军区法务部……呸……继续恶语相向……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老太婆会说出这样的话。
校长愤怒地指着老太婆,大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在火上浇油。赶紧道歉就完了啊。如果真让军区法务介入,学校名声也会受损。蠢……
“住口!”陆鸣野几乎是同时暴喝,伸手要去扶摇摇欲坠的安靖。可她已经跌坐在地,浑身不受控地剧烈颤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陆鸣野将安靖搂在怀里,一遍一遍安慰道:“安安,别怕,有我在,别怕!”
老太婆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精准刺入她最脆弱的伤口。惨白的脸色下,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崩溃,急促的喘息声里夹杂着破碎的呜咽。眼前的场景突然扭曲变形,
记忆与现实的裂缝里,老太婆的脸幻化成毒贩狰狞的笑,那些被恶意中伤的孤儿寡母,与倒在血泊中的战友身影逐渐重合。
老太婆嘴里还在不停的骂骂嘞嘞。污言秽语如毒蛇吐信般嘶嘶而出,字字刺耳。
安靖猛地站起身,双眼通红,眼神中满是疯狂与绝望。她抓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在地上,木屑飞溅间,所有的克制与理智彻底崩塌。“你再说一遍!”
她嘶吼着冲上前揪起老太婆的衣领,挥起拳头,声音里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你凭什么侮辱他们!凭什么!”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清冷寡淡的安靖,而是被痛苦和愤怒吞噬的困兽,随时可能撕碎眼前的一切。
妮妮被安靖吓得哇哇大哭,张秀莲脸色煞白哭着,“小靖,不要动手!”
舒冉也在一旁急切唤道,“安靖,不要动手!”
此刻的安靖,眼神里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惊惶与暴戾,仿佛困在战场硝烟中的困兽。
陆鸣野轻轻抚着安靖的后背唤道,“安安,乖,松手!”
安靖像是溺水者徒劳的呼救。他们的声响,都在耳鸣中扭曲成尖锐的蜂鸣。
此时,她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不能动手,不能对百姓动手。绝对不能。”
可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不,他们不是百姓,她是万恶的毒贩,是侮辱英雄的败类。打她,打她,打她……一拳下去就好了。”
在两种声音间挣扎徘徊。最终,她放下了紧握的拳头。
“我杀过人,我杀过人,我杀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百姓。”
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眼神逐渐清明。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空洞,缓缓松开了揪着老太婆的手。
老太婆身体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惊恐万分,全然没了刚才的跋扈气焰。
安靖整个人也如同被抽走筋骨的提线木偶,膝盖一软便要栽倒在地。
陆鸣野几乎是本能地双手环过她颤抖的脊背与膝弯,将她打横抱起时,掌心触到她后背一片冷汗浸透的黏腻。
陆鸣野抱着她向外走了几步,又猛地折返,扫向三人,目光冷得能刮下一层霜:“你们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最后目光如刀般剜了眼校长,“贵校的老师师德有待提高。”
随后,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妮妮时,语气才稍稍缓和:“妮妮,扶着奶奶先回家。叔叔送阿姨去医院。”
舒冉带着儿子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学校。
陆鸣野抱着呆呆愣愣的安靖去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听完陆鸣野的复述,快速诊断:“应激障碍急性发作。经历过强烈刺激,情绪剧烈波动会引发闪回、解离症状。”
“建议住院治疗。”
陆鸣野紧盯着诊断书上那犹如龙飞凤舞般的字迹,一脸茫然,显然他对这些字迹所表达的意思毫无头绪。
死寂的病房里,安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凝滞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