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士兵百姓,都是大汉子民,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城墙上的申旬制止了想要射箭的弓箭手,他扶着城墙上的垛口,高声说道:
“都是大汉子民,为什么还要杀来杀去?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
汉军来了魏军来!山贼,溃兵,都一样!
大军过处,十室九空,就算你和玄德公一样,有仁德之心,没有刀子,怎么守得住!”
刘禅听到申旬的话,愣了一下,
不过愣的不是内容,而是称呼。
申旬的话给出了答案:
“我申旬追随玄德公征战,又被申仪裹挟着降了曹魏,无非就是在这操蛋的世道里求活!”
“城里两千精兵,都是追随我乱世争一条活路的同乡,城里只有四百魏军调来协防的士卒,
重兵把守的西城陛下都能一举攻破,区区洵口城更不在话下,
我申旬反正都是死,斗胆问一句,
魏军兵精粮足,益州一地,地寡兵少,能守得住吗?”
刘禅似乎能理解申旬的质问。
就算投降了朝廷,如果回头曹魏再攻过来,怎么办?还投降吗?
他申旬的部下都是乡党,不担心这些,那些家眷还在魏地的士卒呢?
刘禅实在不想单纯用杀戮解决问题。
那就用事实说话吧!
刘禅想了想,大声回应道:
“朕不想说空话,朕出一百精兵,随你出多少士卒,就在城下对决,
就当朕儿戏好了,如果朕赢了,你举城投降,举家迁往蜀地,安心做个富家翁,
如果朕输了,朕可以不攻洵口城!
君无戏言,信否?”
申旬听到刘禅所说近乎儿戏的对决,刘家两代人的信誉,自然不必怀疑,
只是话语中透露出的浓烈自信,让他有些恍惚。
蜀地仅一州之地,五虎上将凋零,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似乎,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诸君相信已明了当今形势,有愿意去试汉军兵锋的,可自去,
我申旬无论结果如何,已决定解甲归田了。”
统领那四百魏军的偏将出列,冲申旬拱手道:
“将军仁义,马某家眷都在河内,请将军成全。”
申旬长叹一声,冲他挥挥手:
“去吧,事不可为,就放下兵刃投降吧,大汉皇帝仁德之心与玄德公一般无二,不会怪你们的。”
“多谢将军成全!”
“儿郎们!河内健儿向来没有孬种!随我杀敌报国!”
马洪带着四百长枪兵列队出城。
这四百长枪兵都不是主力,只有一半着甲,挺着丈二长枪,枪尖向前,向着阵地这边行进。
“关刀铁卫!”
关淑(字银屏)扣下赤红色的面甲,抖了抖绿色的袍子,顿着关刀,高声喝道。
身后九十名关刀铁卫,随着顿刀的节奏,排成错落的三排,齐声喝应:
“舍我其谁!”
雪亮的关刀齐刷刷地向前高举,关刀铁卫已不像第一次出场那么寒酸,
三层铠甲都是量身定做的精致锁子甲和锻造精钢甲片,更坚固的同时,重量却轻了两成。
长长的关刀也使用了精钢铸造,水力锻锤锻打等多种工艺,让其锋利与韧性兼得。
全身甲胄的他们,就是武装起来的钢铁堡垒,刘禅并不享受杀戮,
当他听到关淑清亮的声音开始拉长音喊着“关刀——”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背对着战场。
“进击!”
魏军士兵的呐喊嘶吼声,关刀落下的声音,惨叫声,甲片摩擦以及碰撞声,
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冲击着刘禅的神经。
这次和上次汉中之战的自保不同,这些魏军士兵本来不用死的。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
“这该死的世道!”
洵口城克复,申旬投降,举家迁往成都居住,军士卸甲,前往汉中加入开山力士。
打通了洵口城,刘禅总算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大汉还不足以同曹魏硬拼消耗,
他这次打的时间差,利用了夏侯尚抽调周边兵将攻击江陵。
如今东三郡只剩下了上庸与房陵,守备正是当年的叛将孟达。
刘禅占领洵口城之后,并没有马上继续进攻这两地,而是派人将诸葛丞相的信传递给了孟达。
是战是和,只看他一念之间。
……
上庸
孟达看着手里的书信,百感交集:
“子度将军安好
亮与将军相识廿载,风云变幻,犹记先帝临薨,尚念将军守上庸之功。
昔日事出仓促,将军不得已暂栖曹魏,亮深知非本心也。”
“今陛下继承先帝遗志,内抚世家,北拒曹真侵扰汉中,西平天水羌乱,圣主之姿显现。
今曹魏伪帝抽大军进攻江陵,陛下亲率王师出征,复收东三郡,天下归心之势可见。
将军在魏,外有申仪之谗,内怀羁旅之危,岂容手握强兵者久居外乎?”
“陛下宅心仁厚,不念旧隙,唯念将军昔日肝胆。
若肯重举汉旗,将军重新归汉,麾下士卒尽皆赦免,中原可定,汉室可兴。”
“望早决,切勿自误。”
孟达自从降了曹魏之后,不仅和豪强申仪多有嫌隙,更在曹魏中处于一个尴尬境地。
作为降将,赏赐颇多,也保留亲兵驻守要城,
可上庸与房陵被西城与宛城襄阳夹在中间,粮草都需要宛城供应,
说是驻守,不如说是被关在这里。
之前他也和诸葛丞相秘密通过几封信,也透露出想要重新归顺的念头。
他之所以拿不定主意,更多在于如今曹魏势大,如果归汉之后,难道再做贰臣叁臣不成?
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信件,向身旁的副将问道:
“蜀地少主听闻速来少智怯懦,怎么去年到现在,却多次听说其英勇善战?”
副将的消息也是多方听说得来,自然不知如何回复。
孟达屏退了身边的副将侍从,将亲族尽数招了过来,询问他们的意图。
孟达之弟孟琰率先说道:
“兄长,汉军这次来势凶猛,申仪重兵把守的西城都被一日攻克,恐怕上庸也难以抵挡啊!”
孟达叔父孟恒思索半天,关切地问道:
“子度,当年你可是从玄德公那叛魏,难道真的不会追究?”
这点孟达并不担心,他宽慰道:
“玄德公仁德之名,天下皆知,就连少主,向来也颇有先帝仁恕之心,
申旬乃是申仪亲族,少主依旧没有加害,信诺之事,大可放心。
况且我儿还在蜀地,每年书信往来,朝廷并没有迁怒与他。”
孟恒问道:
“既然如此,子度忧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