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百分之三十的未知深渊。
陈默的目光在屏幕上柔和的“盖亚”模型和实验台上那支冰冷的银灰色注射器之间来回移动。
百分之三十的失败率，足以让任何理智的人望而却步。
但陈默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无畏号上潜藏的危险，不赌这百分之七十，他生存下去的概率可能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亚当随时可能突破封锁，代号02那样的怪物不知道还有没有，门外那诡异的能量爆发也预示着d层并非安全之地。
他需要力量，需要恢复，需要能与这些威胁抗衡的资本。
“雅典娜。”
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做出了最终决定，“你刚才分析了原始黑水样本，对它的结构和特性有了初步了解。”
“是的，主人。已建立初步数据库。”
“很好。”
陈默拿起实验台上的原始黑水注射器，“利用实验室现有的生物合成设备和基础材料，以原始黑水的dNA破坏特性为靶点，立刻开始合成一种应急dNA修复稳定剂。不需要完美修复，只需要能在基因链崩溃时，起到最基础的稳定和抑制作用，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他不能毫无准备地跳入深渊。
如果盖亚失败，导致基因链崩溃，他需要一个最后的保险，哪怕只是延缓死亡。
“指令确认，主人。”
雅典娜立刻回应，“正在分析原始黑水样本的基因裂解模式……设计应急dNA稳定剂分子式……检索可用合成原料……生物合成程序启动。预计合成时间：十二分钟。”
实验室内，一台连接着各种管线的精密仪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细小的机械臂在培养皿和试剂瓶之间精准地移动着。
十二分钟。
陈默看着那台正在工作的机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个人终端，上面依旧显示着“盖亚”的基因模型。
他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调整呼吸。
超频大脑开始模拟注射盖亚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成功的强化，失败的崩溃，甚至更糟糕的、不可控的异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实验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应急dNA稳定剂合成完毕，已封装于标准自动注射器内，标记为稳定剂01。”雅典娜的声音响起。
合成仪器的出口处，一支透明的、装着淡金色液体的注射器被机械臂轻轻推出。
陈默睁开眼，眼中已无半分犹豫。
他走过去，拿起那支“稳定剂01”，放在实验台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目光转向了那支银灰色的、装着原始黑水的注射器。
他还需要对原始黑水进行“盖亚化”处理。
“雅典娜，启动微型基因编辑器，连接原始黑水样本注射器。按照盖亚模型数据，执行基因序列修改。严密监控能量波动，一旦出现不稳定迹象，立刻中止。”
“指令确认。连接微型基因编辑器……加载盖亚模型数据……开始执行基因序列修改……”
实验台上另一台更小巧的仪器启动，几根细如发丝的探针精准地刺入银灰色注射器的胶塞，开始在微观层面重塑着内部的基因链。
屏幕上，代表原始黑水样本的数据流开始剧烈波动，然后逐渐向着盖亚模型的稳定结构靠拢。
这个过程比合成稳定剂要快得多，但也更加惊心动魄。
“基因序列修改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九……能量场稳定……修改完成。样本已转化为盖亚形态。”雅典娜报告。
陈默拿起那支经过改造的银灰色注射器，里面的液体颜色似乎变得稍微清澈了一些，墨绿色减少，灰色占据了主导，但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活跃感。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
他卷起右臂的袖子，露出相对完好的皮肤。
“雅典娜，开始全程生命体征监测，记录所有数据，精确到毫秒。”
“监测系统已启动，数据记录开始。”
陈默眼神决绝，将注射器的尖端对准自己的手臂静脉，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注射按钮。
“嗤——”
冰凉粘稠的液体被缓缓注入他的血管。
几乎在液体进入身体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就从注射点爆发开来，如同岩浆般顺着血管疯狂蔓延！
“呃啊——！”
陈默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注射器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灼热感迅速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点燃、撕裂、重组！剧痛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受伤，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体内搅动！
他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扭动的蚯蚓。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主人！心率飙升至220！血压急剧升高！体表温度异常上升！检测到大规模细胞结构重组迹象！”
雅典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近似于警告的意味。
陈默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实验室景象扭曲变形，如同置身于镜中。
皮肤下传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只见皮肤下的血管变得异常粗壮，颜色深暗，并且在不规则地搏动。
更恐怖的是，一些地方的皮肤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如同干涸的河床，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
“啊——！”
他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死死抓住实验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坚硬的金属台面被他抓出了深深的印痕。
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骨骼发出咔咔作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过度充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炸开！
“警告！基因链稳定性正在下降！检测到多处微小断裂和异常重组！盖亚模型兼容性出现波动！”
雅典娜的声音越发急促，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闪烁着危险的红色。
“稳定剂……”
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艰难地投向实验台上那支淡金色的注射器。
“明白！”
雅典娜立刻回应，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但我无法进行物理操作，主人！我无法为您注射！”
是的，雅典娜只是AI，她无法触碰现实世界。
陈默挣扎着伸出手，试图去够那支近在咫尺的救命稻草。
但身体的剧痛和痉挛让他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困难。
皮肤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暗红色的光芒也越来越盛，仿佛他的身体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毁灭性的聚变。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坚持住，主人！”
雅典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绝望的恳求。
陈默知道，他必须自救。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实验台的方向扑去，手指在台面上胡乱摸索，终于碰到了那支“稳定剂01”的冰冷外壳。
他颤抖着抓起注射器，对准自己另一只手臂的血管，闭上眼睛，狠狠按了下去！
“嗤——”
淡金色的液体注入体内。
片刻的寂静后，一股清凉的感觉如同甘霖般滋润着他被灼烧殆尽的身体。
这股清凉迅速扩散，抚平着暴走的基因链，抑制着疯狂的细胞重组，修复着那些即将崩溃的组织。
身体的剧痛开始缓缓消退，皮肤下的撕裂感也逐渐平息，那些狰狞的裂纹开始缓慢地愈合。
意识如同黑暗中重新亮起的灯火，一点点恢复清明。
“基因链稳定性正在恢复……细胞重组速率下降……盖亚模型兼容性稳定……心率、血压逐渐平稳……”
雅典娜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但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陈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整个人如同从地狱走了一遭。
他缓缓睁开眼睛，实验室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
但这一次，世界在他眼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节和层次。
空气中悬浮的微尘，金属墙壁上细微的划痕，一切都以惊人的清晰度涌入他的感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皮肤光洁如新，找不到一丝之前的伤痕，无论是引擎爆炸造成的创伤，还是刚刚基因崩溃时出现的恐怖裂纹，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已经完美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加坚韧；肌肉组织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根纤维都仿佛被重新锻造过。
更重要的是大脑。
那种熟悉的、高速运转的感觉被无限放大，原本如同超频引擎的思维，此刻仿佛突破了所有限制器，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知识、记忆、分析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深度交织、碰撞，整个宇宙的奥秘似乎都在向他敞开大门。
“扫描身体数据。”
陈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扫描完成。”
雅典娜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即便是她的合成音，也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主人……您的生理指标已全面超越已知人类的极限范畴。骨骼密度、肌肉强度、神经反应速度、细胞活性……均达到了前所未见的水平。初步评估，您的综合身体素质已超越普通人类数倍以上。”
停顿了一下，雅典娜继续报告，语气更加郑重：“同时，检测到您的大脑活动模式发生了根本性跃迁。神经元连接密度和信息处理效率达到了理论上的峰值……您的超频大脑潜能，似乎已被完全开发。所有先前记录在案的身体损伤，包括骨折、组织挫伤及内出血，已完全修复，未留下任何后遗症。”
他成功了。
不，这已经不能仅仅用“成功”来形容。
盖亚带来的不仅是修复，更是一场彻底的进化，一场将他从濒死边缘拉回，并推向生命全新高度的蜕变。
他赌赢了，赢得了远超想象的回报。
陈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每一个动作都流畅、精准，充满了力量感，仿佛这具身体天生就该如此。
之前的虚弱和伤痛如同褪去的旧壳，留下的，是一个崭新而强大的存在。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足以捏碎钢铁的力量。
无畏号上的危机并未解除，亚当的阴谋还在继续，代号02的威胁依然存在。
但现在，他有了真正可以抗衡，甚至碾压这一切的资本。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