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之哀伤的寒气,像是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阿尔萨斯的手臂钻进他的心脏,啃噬着最后一点属于圣骑士的温热。洛丹伦王城的景象在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扭曲、破碎,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正确”。
他踏过王宫长廊沾染血迹的华丽地毯,脚步沉重如铁。昔日守卫王宫的皇家卫兵,如今成了他身后沉默的天灾行尸,盔甲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浓重的血腥与尸臭弥漫在曾经充满花香与熏香的空气里。
厚重的大门被无形的死亡之力轰然推开。王座厅内,稀薄的晨光透过高窗,勉强照亮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
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
老国王的脊背依旧挺直,如同饱经风霜却不肯倒下的橡树。但那双曾充满睿智与慈爱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恸与难以置信的绝望。他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近的身影,那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洛丹伦的希望,白银之手最年轻的圣骑士。而现在,儿子眼中燃烧的,是冻结灵魂的寒焰,是比天灾瘟疫更令人心死的疯狂。
“阿尔萨斯……”老国王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我的孩子……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看看你对我们的家园做了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泪的控诉,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阿尔萨斯停在了台阶之下,仰视着他的父亲。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庞,此刻在他眼中是如此陌生,如此……碍眼。阻碍他完成“净化”的绊脚石。霜之哀伤低沉的嗡鸣在他脑海中回响,盖过了父亲的声音,也碾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挣扎。
“做了什么?”阿尔萨斯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像是两块寒冰在摩擦,“我在拯救它,父亲。我在拯救它免受瘟疫的污染,免受……像你这样的软弱带来的毁灭。”他踏上台阶,一步,又一步,霜之哀伤的剑尖拖在冰冷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如同死神的指甲在抓挠大地。
泰瑞纳斯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看着他手中那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剑,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哀伤和认命。“不,我的儿子…你带来的只有毁灭…和死亡……”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王位…本该是你的……但现在……你只配得到诅咒……”
就在泰瑞纳斯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尔萨斯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情绪——或许是愧疚,或许是痛苦——彻底被冰封的疯狂取代。霜之哀伤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仿佛在催促,在欢呼!
“那么,父亲……”阿尔萨斯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特此解除你的重担。”
霜之哀伤划破凝滞的空气,带起一道凄厉的寒光!
锵!
剑刃并非斩入血肉,而是被一柄突然出现的、燃烧着微弱圣光的战锤死死架住!乌瑟尔!白银之手的大骑士如同天神下凡,挡在了国王面前,他须发怒张,眼中燃烧着无法言喻的愤怒与悲痛。
“阿尔萨斯!住手!”乌瑟尔的吼声如同惊雷,“看看你手中的剑!看看你身后的亡灵!这就是你所谓的‘净化’吗?你背叛了圣光!背叛了你的父亲!背叛了洛丹伦!”
阿尔萨斯的力量在霜之哀伤的加持下已非人力所能及。他手臂一震,磅礴的死亡之力汹涌而出。乌瑟尔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寒巨力传来,圣光护盾瞬间布满裂痕,他闷哼一声,被狠狠震飞出去,撞在王座厅的立柱上,喷出一口鲜血,圣光战锤脱手飞出,光芒黯淡。
“软弱!”阿尔萨斯甚至没有多看他的导师一眼,目光重新锁定在闭目等死的父亲身上。霜之哀伤再次扬起,这一次,再无阻碍。
冰冷的剑锋,轻易地刺穿了国王华丽的丝绒礼服,穿透了那颗疲惫的心脏。
泰瑞纳斯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睁开,最后的目光落在儿子冰冷无情的脸上,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鲜血,沿着华丽的王座流淌下来,染红了象征洛丹伦雄狮的徽记。
阿尔萨斯面无表情地抽出霜之哀伤,任由父亲的尸体软倒在王座之上。
“现在……”他转身,冰冷的视线扫过挣扎着想要爬起的乌瑟尔,扫过空旷而血腥的王座厅,扫向王宫之外那片正在被死亡吞噬的城市,“我加冕为王。”
霜之哀伤内部的灵魂风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狂暴顶点。
耐奥祖的狂笑如同无数冰锥在意识深处刮擦:“看啊!看啊!完美的傀儡!完美的毁灭!洛丹伦的王座!这只是一个开始!”
阿尔萨斯灵魂的咆哮则充满了彻底的疯狂和扭曲的“正义”感:“净化!必须净化!阻碍我的……都要死!父亲…他不懂…他软弱…他必须死!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而在那混乱风暴的夹缝中,一个微弱得几乎要被彻底碾碎的意识——凛雪——如同在滔天海啸中溺水的人,被这弑父的滔天罪恶与灵魂的剧烈震荡猛地冲击了一下。她感觉自己要被彻底撕碎了,耐奥祖的狂喜和阿尔萨斯的疯魔如同两股巨大的磨盘,要将她这点异质的灵魂彻底碾成粉末。
“不……不能……”她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一点,抵抗着无边的黑暗与疯狂。就在阿尔萨斯灵魂因弑父而剧烈波动的刹那,在耐奥祖全神贯注于掌控这具新躯体的瞬间,凛雪抓住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用尽灵魂的力量,发出了穿越以来第一声真正属于她的呐喊!
那声音并非物理的声响,而是直接在阿尔萨斯和耐奥祖的灵魂层面炸开:
“不要——!!!”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让霜之哀伤内部的灵魂风暴更加狂暴混乱!
阿尔萨斯挥剑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茫然和痛苦,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心脏,他捂住自己的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谁?!谁在叫?!”
耐奥祖的狂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的咆哮:“什么东西?!一个虫子?!竟敢干扰伟大的巫妖王?!”他庞大的意志力如同冰冷的巨爪,疯狂地扫视、挤压着霜之哀伤内部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揪出那个胆敢反抗的异类。
凛雪的意识在发出那声呐喊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瞬间被更猛烈的风暴拍得几乎溃散,再次陷入无边的冰冷与沉寂,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不甘的火苗在灵魂深处摇曳。她失败了,没能阻止这场惨剧。但她的存在,她这声穿越时空的呐喊,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巫妖王无上的意志中,第一次留下了无法忽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