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47，林小满盯着电脑屏幕上自动生成的代码，后颈泛起一阵寒意。键盘右上角的机械钟滴答作响，指针即将指向三点——这是她入职\"世纪筑梦科技\"的第15天，也是连续第7天加班到凌晨，而工位隔板上贴着的《员工手册》第47条清晰写着：\"凌晨三点后下班，当月考勤自动计入'试工期黑名单'。\"
玻璃墙外的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穿米色工装的清洁工周姐正用拖把擦拭地面，拖把头滴下的水渍在瓷砖上汇成扭曲的人形。就在她移开视线的瞬间，水渍里倒映出的不是周姐的背影，而是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转，嘴角咧到耳根。
\"小林还没走啊？\"周姐突然转身，布满皱纹的脸在廊灯下泛着青灰，\"记得打卡后别坐电梯，三楼的监控......会自己拍不存在的人。\"
电梯间的电子屏在她说话时突然闪烁，原本显示的\"1楼\"变成\"负4楼\"，画面里闪过穿红裙的模糊人影。林小满攥紧工牌，牌面上的\"世纪筑梦科技\"logo在黑暗中渗出淡淡红光，背面印着的入职日期\"2002.8.1\"不知何时被改成了\"1998.8.1\"。
她的工位在307，隔板上贴着的\"奋斗标语\"边角卷起，露出下面被撕毁的旧海报，残片上\"永鑫制药厂旧址改造\"的字样刺痛眼球。键盘下方的抽屉突然发出异响，拉开后发现昨天作废的考勤表整齐码在最底层，每张表的\"加班时长\"栏都多了行血字：\"第47个试工者，欢迎来到停尸房考勤系统。\"
打印机在隔壁工位突然启动。林小满看见穿白衬衫的周姐正对着打印机发呆，她工位上的仙人掌盆栽不知何时变成了骷髅手模型，指骨间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印着\"永鑫制药厂第47号事故报告\"。当打印机吐出新的文件，周姐转身时，林小满清楚看见她的瞳孔里倒映着穿红裙的女人，而现实中的周姐，眼球分明是浑浊的灰白色。
手机在裤兜震动，工作群弹出总监的消息：\"全体成员注意，明早九点前提交'筑梦医疗系统'升级版方案，未达标者移送'技术培训部'。\"林小满看着消息发送时间——02:59，距离凌晨三点，只剩一分钟。
考勤机在走廊尽头泛着冷光。她走向打卡区，鞋底碾过地面的碎纸时，听见纸张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声响。当工牌贴近感应区，机器突然发出蜂鸣，显示屏上跳出乱码：\"检测到第47号试工者，永鑫停尸房系统已激活。\"
\"小满，能帮我递下文件吗？\"
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看见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阴影里，齐刘海遮住眉眼，手里攥着叠泛黄的文件，封面上印着\"永鑫制药厂1998年员工体检报告\"。女孩抬起手，手腕内侧有三道缝合痕迹，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什么。
她的手机在此时自动锁屏，锁屏界面是入职当天的自拍：在公司大厅的落地镜前，她穿着职业装微笑，身后本该空无一人的走廊，却倒映出穿红裙女孩的模糊身影。当她再抬头，女孩已经贴近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
\"用你的工卡刷我的考勤哦，这样......我就能代替你加班啦。\"
考勤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故障音，林小满感觉有冰凉的东西缠上手腕，低头看去，女孩的手指正在变成透明的虚影，虚影末端系着个金属吊牌，上面刻着\"永鑫制药厂第47号事故死者，陈雨薇，1998年8月3日凌晨三点，坠楼身亡\"。
三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林小满惊醒般跑回工位，发现周姐的仙人掌盆栽倒在地上，泥土里埋着半截工牌，上面印着陈雨薇的照片，入职日期正是1998年8月1日，而状态栏写着：\"试工期不合格，移送培训部。\"
打印机再次启动，这次吐出的不是文件，而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凌晨三点在307工位加班的人，会被打印机吞掉记忆——就像1998年的陈雨薇。\"她的视线落在打印机进纸口，发现里面卡着截带血的头发，发丝末端还粘着片指甲，指甲上涂着已经褪色的红色指甲油。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满，你上周视频时，身后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是谁？她一直在你工位旁边站着......\"
林小满猛地转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但当她看向落地窗外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正趴着穿红裙的女孩，女孩的齐刘海滑向一侧，露出下面腐烂的眼皮——那是张严重烧伤的脸，右眼窝空无一物，只有血丝在里面蠕动。
凌晨三点的钟声响起时，林小满听见打印机发出连续的吞吐声，转头看去，自己的工位上不知何时堆满了文件，每份文件的封面上都印着她的照片，标题是《第47号试工者改造报告》，而在文件底部，用红笔写着：
\"凌晨三点后的加班，是献给停尸房考勤系统的祭品——你的记忆，将成为永鑫制药厂重生的养料。\"
凌晨四点，林小满盯着打印机吐出的考勤表，后颈的寒毛全部倒竖。本该显示“正常”的状态栏，赫然印着“永鑫制药厂第47号记忆捐献者”，而打卡时间下方，用红墨水洇着行小字：“陈雨薇的坠楼，是你替她背的锅。”
打印机突然发出齿轮空转的咔嗒声。她凑近查看，发现进纸口卡着截带血的指甲，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迹，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已经剥落大半——和她在周姐工位发现的那截指甲一模一样。当指尖触到指甲，打印机内部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响，透明挡板后闪过红裙一角。
“小林，你在打印什么？”
身后传来技术总监陈立的声音。林小满慌忙转身，却看见他的工牌上，姓名栏正在渗出鲜血，“陈立”二字渐渐模糊，变成“永鑫制药厂，王建国，1998年研发主管”。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无名指缠着纱布，纱布缝隙里露出淡蓝色的液体，像是某种防腐剂。
“没什么......月度考勤而已。”林小满将指甲塞进抽屉，却发现考勤表上的死亡时间在变化，原本空白的“离职日期”变成了“2002年8月15日，凌晨三点零一分”，旁边画着焚化炉的简笔图案。
陈立离开后，林小满翻开《员工手册》，第89页被人用刀片刻了行小字：“培训部密码是1998年事故死者生日，铁门后第三间实验室有冰箱。”她想起周姐的警告，决定去负二层看看——那里的指示牌写着“技术培训部”，但从未见有人进出，铁门永远挂着“设备维护”的牌子。
楼道的声控灯在负二层彻底失效。林小满摸着墙前进，指尖突然触到凹凸不平的墙面，凑近手机光照，发现墙面上刻满了日期：8.3、8.5、8.7......最新的刻痕是8.14，旁边画着碎纸机图案，刀口处渗着淡蓝色液体——和陈立纱布里的液体颜色相同。当她的影子笼罩住铁门，电子锁突然发出蜂鸣，密码键盘亮起：原来“设备维护”只是掩盖密码锁的贴纸。
她输入“0803”（陈雨薇工牌上的生日），锁芯发出生锈的转动声。铁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焦糊味的寒气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林小满看见房间中央摆着台老式碎纸机，进纸口卡着半张人脸照片——正是陈雨薇入职照，照片上的眼睛被挖去，只剩下两个黑洞。
碎纸机的滚筒突然开始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小满后退时撞翻了墙角的铁柜，里面掉出几十份《记忆提取报告》，每份报告的“实验体”栏都写着前同事的名字，“记忆留存率”栏清一色写着“37%”，而“去向”栏只有两个字：焚化。
她的工卡在此时发烫，卡面上的“世纪筑梦科技”logo裂开，露出底层的“永鑫制药厂”厂徽，而在有效期栏，原本的“长期”变成了“72小时”，数字边缘泛着血色，像在倒计时。卡面背面，陈雨薇的照片突然睁开眼，眼球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咧开无声地说：“碎纸机吞掉的记忆，会变成焚化炉的燃料......”
回到工位时，周姐的工位空了。林小满在她的抽屉里发现半本泛黄的笔记本，最新的一页写着：“碎纸机吞了我的实验报告，吐出来的是1998年的焚化记录，第47个名字是我......”字迹到此为止，页面上有深深的抓痕，像是写作者突然被什么拽走。
三楼走廊传来焚化炉运转的轰鸣。林小满打开消防通道门，看见原本的瓷砖地面变成了水泥地，墙面上挂着“安全生产”的旧标语，而在走廊尽头，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抬着担架走过，担架上的人体覆盖着红布，红布边缘露出的手腕上，三道缝合痕迹格外醒目。
当啷——
隔壁309会议室传来重物倒地声。林小满冲过去，发现门虚掩着，房间中央摆着台老式焚化炉，炉身上刻着“永鑫制药厂1998”，进料口卡着片带血的考勤表，正是周姐的工号。焚化炉的抽屉里，整齐码着47个玻璃瓶，每个瓶里都装着淡蓝色的液体，瓶身标签写着前同事的名字和“记忆原液”。
“小林，你在找我吗？”
周姐的声音从焚化炉下方传来。林小满低头，看见她的上半身卡在进料口，右手小臂被滚筒绞碎，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填充的棉花和胶片——那是用记忆原液浸泡的假肢体，而她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陈雨薇的模样，右眼窝空荡，血丝从里面垂下，末端系着林小满的工牌。
“代替我加班吧......”周姐（或者说陈雨薇）的嘴角咧开，血丝突然绷紧，将林小满的工牌拽进碎纸机，“这样你的倒计时就会停止......”
工牌被绞碎的瞬间，整层楼的碎纸机同时启动，纸张破碎的声音像极了焚化炉的运转。林小满跑回307，发现自己的考勤表从打印机里不断涌出，每张表的死亡时间都是凌晨三点零一分，而状态栏赫然写着：“第47号记忆捐献者，林小满，2002年8月15日，即将投入焚化炉。”
手机在此时震动，工作群弹出通知：“周姐因绩效不达标，移送培训部。新人林小满，接棒周姐的‘记忆提取项目’，明早九点前提交可行性报告，否则同步移送。”林小满盯着通知，发现发送者的头像，正是培训部碎纸机里卡着的陈雨薇照片。
她的工卡残片突然发出蜂鸣，卡面上的血色倒计时变成了“48小时”，而在残片边缘，浮现出半行小字：“当倒计时归零时，你的记忆会被抽干，肉体将成为焚化炉的新燃料......”
打印机再次启动，这次吐出的不是考勤表，而是段监控录像片段：1998年的永鑫制药厂，陈立（当时的王建国）正将陈雨薇按进焚化炉，她的红裙被炉门夹住，布料上的血迹渗进地面，形成和现在公司走廊相同的人形水渍。而在录像右下角，一个穿米色工装的清洁工背影匆匆闪过——那是年轻时的周姐。
“林小满，你看——”陈雨薇的虚影突然出现在打印机旁，她的手中捧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这是你的记忆原液，他们要把你炼成新药......”
镜中焚化炉突然启动，炉门打开，陈雨薇的虚影被吸入其中，只剩下红裙的一角和工牌上的血色倒计时。林小满猛地转身，发现现实中的工牌倒计时变成了“24小时”，而她的工位抽屉里，传来胶片转动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根据她的记忆，制作新的实验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