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烬
刺眼的白光。
陆远山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纯白的房间里，手腕上连着输液管。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光滑的人类皮肤，没有鳞片，没有爪子。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夜坐在床边，依旧是一身黑衣，但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她脖颈上的伤疤似乎又添了几道新的。
\"我......\"陆远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雨晴呢？\"
白夜的表情闪过一丝复杂：\"活着。但情况......不稳定。\"
她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监控画面，陆雨晴被关在一个特制的玻璃房间内，身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她看起来像睡着了，但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皮肤下仍有微弱的黑色纹路闪现。
\"我们没有完全清除她体内的东西。\"白夜轻声说，\"但七脉节点的破坏确实阻止了完全变异。她现在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陆远山挣扎着坐起来，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让我见她。\"
\"不行。\"白夜按住他，\"你体内的变异虽然逆转了，但依然有复发的风险。至于你妹妹......\"她顿了顿，\"她随时可能再次暴走。我们不得不采取了一些......约束措施。\"
陆远山猛地抓住白夜的手腕：\"如果你们敢伤害她——\"
\"冷静点！\"白夜甩开他的手，\"如果不是我们，你们两个早就死了！或者更糟——成为那个东西复活的容器！\"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不是预想中的城市景观，而是一片荒凉的山区。他们似乎在一个隐蔽的设施里。
\"玄阴子到底是什么？\"陆远山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说的'吾主'又是什么？\"
白夜转过身，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陆远山震惊地发现，上面的符号与玄阴子棺椁上的如出一辙。
\"玄阴子是我祖先。\"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千年前，他发现了埋在地下的某种东西......某种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他以为那是'虬龙'，实际上却是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
她将玉佩放在床头：\"长生引是用那东西的血肉制作的。每一个使用者都会逐渐变成它的容器，当足够多的容器觉醒，它就能重返人间。\"
\"净世盟......\"
\"最初就是玄阴子创立的。\"白夜苦笑，\"他后来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试图弥补。但为时已晚，长生引的配方已经流传出去。我们世世代代的任务就是追捕每一个使用者，防止末日降临。\"
陆远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似正常，但他能感觉到深处仍有某种东西在蛰伏：\"那我为什么还能恢复人形？\"
\"因为你同时摧毁了自己和妹妹的七脉节点。\"白夜的眼神变得复杂，\"这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就像同时给自己和他人做心脏手术。但你们兄妹间的某种联系......\"她摇摇头，\"科学无法解释。\"
陆远山望向窗外的群山，突然问道：\"为什么救我？净世盟不是应该清除所有变异者吗？\"
白夜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因为我见过真正的怪物，而你......还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模糊的梦。陆远山被隔离观察，每天接受各种检查和测试。他的身体指标逐渐恢复正常，但医生们——如果那些穿白大褂的真是医生的话——看他的眼神依然充满警惕。
第七天早晨，白夜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们找到了一种可能帮助你妹妹的方法。\"她直接了当地说，\"但风险很大，需要你的配合。\"
陆远山立刻坐直了身体：\"什么方法？\"
\"交换。\"白夜展开一张复杂的图纸，\"你妹妹体内残留的邪神物质需要一个宿主才能存活。如果我们能找到另一个兼容的载体......\"
\"用我。\"陆远山毫不犹豫，\"把那些东西转移到我体内。\"
白夜皱眉：\"你确定？即使成功，你也可能再次变异，甚至......\"
\"我不在乎。\"陆远山打断她，\"这是我欠她的。\"
白夜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准备一下。午夜进行。\"
当夜，陆远山被带入一个圆形实验室。中央是两个特制的平台，陆雨晴躺在其中一个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她看起来比监控画面中更加憔悴，皮肤几乎透明，只有偶尔的抽搐证明她还活着。
\"雨晴......\"陆远山轻唤，但没有得到回应。
白夜和另外三名技术人员开始准备仪器。陆远山注意到房间四角摆放着刻满符文的紫铜柱，天花板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面朝下。
\"躺下。\"白夜指了指另一个平台，\"记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你会感受到......难以形容的痛苦。\"
陆远山平静地躺下：\"只要能救她。\"
白夜将一个奇怪的金属头箍固定在他头上，上面缀满了细小的针。\"这些会刺入你的颅骨，建立神经连接。\"她简短地解释，\"过程中你会看到......一些东西。不要相信它们说的话。\"
随着开关启动，剧痛如约而至。陆远山感到无数钢针刺入头皮，深入头骨。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突然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黑暗，却充满流动的色彩，像是置身于某种生物的血管中。
\"终于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远山转身，看到\"自己\"站在那里——但那个\"自己\"已经完全变异，鳞片覆盖全身，眼睛是纯粹的黑色。
\"你是谁？\"他警惕地问。
\"当然是你啊。\"变异体咧嘴一笑，\"你体内沉睡的那部分。你以为七脉节点被毁就结束了？不，我们只是......休眠了。\"
陆远山后退一步：\"你不是我。\"
\"比你更像你自己。\"变异体逼近，\"承认吧，你喜欢那种力量。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它伸出手，\"接受我，我们一起去救雨晴。不需要什么愚蠢的转移仪式，我能让你强大到足以撕裂任何阻碍！\"
陆远山感到一阵眩晕。变异体的每一句话都像直接敲击在他的灵魂上，唤醒那些被压抑的记忆——撕裂敌人时的快感，超常感官带来的刺激，甚至是对血液的渴望......
\"不。\"他强迫自己清醒，\"那不是救她，那是害她。\"
变异体发出刺耳的大笑：\"虚伪！你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即使转移成功，她也只会是个空壳！\"
陆远山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害怕了。你怕这个仪式会真正消灭你。\"
变异体的表情扭曲了：\"愚蠢的蝼蚁！你会毁了一切！\"
它扑过来，但陆远山已经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呼唤现实中的感知。剧痛再次袭来，将他拉回实验室。
\"坚持住！\"白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转移已经开始！\"
陆远山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正通过管子流入他的血管。那感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虫子侵入，在皮下蠕动，寻找栖息地。痛苦超出了人类忍耐的极限，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仿佛某种力量在阻止他昏过去。
\"雨晴......\"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妹妹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黑色纹路逐渐消退，呼吸变得平稳，甚至睫毛开始颤动。
而他自己......他能感觉到皮肤下异物的移动，看到指甲开始变黑、延长。但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伴随力量感，只有无尽的寒冷和空虚。
\"最后阶段！\"白夜大喊，\"准备切断连接！\"
一阵更强的电流穿过全身，陆远山发出无声的尖叫。他的视野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陆雨晴睁开了眼睛——清澈的、人类的眼睛。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