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剥离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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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哀嚎,从脚下深处狂暴地传来!整个安全屋空间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猛地向上剧烈颠簸、倾斜!刺耳的警报瞬间被淹没在更巨大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结构扭曲和断裂声中!头顶的照明灯管在剧烈的摇晃中纷纷爆裂,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仅存的应急灯光在浓烟和弥漫的粉尘中投射出鬼魅般摇曳的光影。
巨大的冲击力让周景明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半个肩膀!他死死抓住舱壁上一根凸起的管道,才勉强稳住身形。透过逃生舱狭窄的观察窗,他看到外面那个囚禁了他们、也短暂庇护了他们的“铁罐头”正发出绝望的呻吟——巨大的金属骨架在无形的巨力撕扯下扭曲变形,墙壁如同脆弱的纸板般向内凹陷、破裂!冰冷的海水如同贪婪的巨蟒,从四面八方新生的裂缝中疯狂涌入,卷起浑浊的漩涡和破碎的杂物!他们刚刚脱离的对接通道口,在巨大的水压差下瞬间变形、撕裂,然后被汹涌的浊流彻底吞噬!
安全屋,这个深藏于悬崖底部的钢铁坟墓,正在他们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被冰冷的海水和崩塌的岩土迅速掩埋!
逃生舱内部同样一片狼藉。警报红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蜂鸣和结构应力过载的尖锐提示音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海水的咸腥味、金属摩擦的焦糊味以及……贺兰敏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烈的苦杏仁死亡气息。
贺兰敏的身体被冲击力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田翠躺着的医疗担架旁。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口鼻中涌出的黑血更多了,意识在剧毒和物理冲击的双重折磨下已处于弥留之际的边缘。然而,当他的身体滚落到田翠身边,当他的脸颊无意间蹭过田翠冰冷汗湿的脖颈时——
后颈!那块扭曲的、如同烙印般的疤痕!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高频电流脉冲般的奇异触感,猛地从疤痕处传递到贺兰敏的皮肤!这感觉……不是疤痕本身!是疤痕深处!埋藏着某种……不属于人体的、冰冷的、微小的异物!它在极其轻微地震动?或者……在散发某种微弱的能量场?!
“呃……” 贺兰敏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个可怕的、被父亲无数次暗示却又刻意模糊的认知碎片,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意识——田翠的“天使病”!那所谓的基因嵌合体,免疫豁免特性……难道不仅仅是自然变异?!难道……那块疤痕下……?
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被欺骗、被玩弄到极致的狂怒,如同回光返照般点燃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他染血的左手,那只沾满自己黑血、呕吐物和氰化物毒素的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顾一切的执拗,猛地抬起!颤抖的、冰冷的手指,如同鹰爪般狠狠抠向田翠后颈那块扭曲凸起的疤痕!
“芯片……”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从喉咙深处挤出,“……在……骨头……里……”
他的指尖带着剧毒和污秽,粗暴地按压、摸索着那块疤痕!田翠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因这剧痛的刺激而本能地蜷缩、颤抖!后颈的皮肤在贺兰敏染毒的指甲下被划破,渗出血丝!
“住手!贺兰敏!” 周景明刚从撞击中稳住身体,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怒吼着扑过来,试图阻止贺兰敏这近乎自毁式的疯狂举动!田翠的生命本就如同风中残烛,再被剧毒污染伤口,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周景明扑到一半的瞬间——
“滋啦……滋啦……”
那个布满灰尘的旧式扩音喇叭,在剧烈的震动和警报声中,竟然再次顽强地亮起了微弱的红光!贺兰容华那经过电子处理、却依旧能听出其中冰冷愉悦和一丝……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般幽幽响起:
“别紧张,周警官。小敏只是在完成他最后的使命。”
声音微微停顿,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
“那块可爱的疤痕下面,埋着的可不是普通的追踪器。那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最完美的造物——‘潘多拉’生物芯片。它记录着小翠从植入那一刻起所有的脑电活动、神经反射、甚至……潜意识的波动。它才是真正的‘天使病’核心,也是让她成为完美‘容器’的钥匙。现在,是时候取回这把钥匙了。小敏,我的儿子,帮父亲……把它挖出来。”
挖出来!从她的骨头里!
贺兰容华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周景明的血液!他看着贺兰敏那只死死抠在田翠后颈疤痕上、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沾满剧毒和鲜血的手,看着田翠在昏迷中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贺兰容华!你这个畜生!!” 周景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贺兰敏的身体在父亲的命令和怀中田翠痛苦的颤抖中剧烈地痉挛着。他的眼神空洞而痛苦,那只抠着疤痕的手,指关节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却又在即将撕开更深层组织的边缘,剧烈地颤抖着、僵持着!挖?那是田翠的命!不挖?父亲的惩罚……外公的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周景明做出了决定!
他的右手(左臂重伤已废),如同最迅捷的毒蛇,猛地探向自己腰间一个隐蔽的战术口袋!掏出来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支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蓝光、前端带着细长针头的金属注射器!注射器内,一种粘稠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药剂,在幽光中缓缓流动。
“记忆迷宫……” 周景明盯着那支注射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周景明”的人性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决绝。他猛地抬头,对着扩音喇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惨烈而疯狂的笑容:
“贺兰容华,你不是想要‘潘多拉’的数据吗?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来拿吧。”
话音未落!在贺兰敏惊骇的目光中,在贺兰容华可能通过监控看到的画面里——周景明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注射器,狠狠扎进了自己左侧颈动脉!
“噗嗤!”
针头刺破皮肤,深入血管!
周景明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药物冲击而骤然扩散!但他紧握着注射器的手,却无比稳定地、缓缓地将里面那粘稠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神经毒素药剂,全部推注了进去!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吼从周景明紧咬的牙关里迸发出来!他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皮肤下的血管瞬间变成诡异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网络,如同燃烧的电路板,在颈部和面部狰狞地凸显出来!他的眼球疯狂转动,眼白迅速被蛛网般的蓝色血丝覆盖!
“神经毒素……‘记忆迷宫’……” 贺兰敏看着周景明非人的痛苦状态,脑中瞬间闪过贺兰家秘密档案里记载的、某种用于摧毁高级间谍意志的终极审讯药物!它不会立刻致命,却会强行撕裂、扭曲、重组受害者的全部记忆和意识,将其大脑变成一个不断崩塌、重构、充满致命陷阱的……活体迷宫!任何试图通过脑机接口强行提取记忆的行为,都会触发连锁反应,导致提取者自身的意识迷失甚至崩溃!这是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够你……挖到地狱……尽头!” 周景明抽搐着,身体重重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盯着头顶的通风管道,喉咙里挤出最后破碎的音节,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疯狂嘲讽的笑容。
“疯子!” 扩音器里,贺兰容华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惊怒和冰冷的杀意,“抓住他!要活的!切断他的脑干链接!我要他的脑子完整地泡在营养液里!”
随着他的命令,通风管道破口处,攀爬声和武器上膛声瞬间变得急促而清晰!追兵即将抵达!
逃生舱在汹涌灌入的海水和不断崩塌的岩土冲击下,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旋转、颠簸!警报声尖锐到刺破耳膜!氧气储备的红色警告灯疯狂闪烁!舱内气压急剧变化,耳膜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贺兰敏被这剧烈的颠簸再次甩开,那只抠在田翠后颈疤痕上的手终于被迫松开。他看着在剧毒和神经毒素双重折磨下抽搐的周景明,看着昏迷中依旧因后颈剧痛而微微颤抖的田翠,看着舱外那如同末日般崩塌的黑暗……一股混杂着绝望、暴怒和最后一丝求生欲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迟疑!
“呃啊——!” 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染血的左手不再犹豫,不再顾及任何命令或后果,猛地抓向自己破烂衣物下,紧贴胸口的一个硬物——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造型古朴、刻着复杂纹路的金属吊坠!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也是……一个他从未使用过、甚至怀疑其是否有效的最后逃生指令发送器!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狠狠按下了吊坠中心那个微小的凸起!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强大穿透力的电磁脉冲,瞬间从吊坠中爆发开来!整个逃生舱内部的灯光和警报声都为之闪烁、停滞了一瞬!
几乎就在脉冲发出的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逃生舱外部传来!并非崩塌,而是一种强大外力精准介入的碰撞声!紧接着,剧烈旋转颠簸的逃生舱猛地一震,被一股强大而稳定的力量牢牢捕获、固定!
深沉的、如同墨汁般的海水被骤然撕裂!
一道巨大、冰冷、充满工业美感的幽蓝色探照灯光柱,如同神只的目光,悍然刺破了逃生舱观察窗外翻涌的黑暗和浑浊的泥流!光芒如此强烈,瞬间将舱内映照得一片幽蓝,纤毫毕现!灯光扫过周景明因毒素而狰狞的脸,扫过田翠苍白痛苦的面容,扫过贺兰敏布满血污和绝望的脸庞。
在探照灯光柱的边缘,隐约可见一个庞大、流线型、覆盖着深海生物附着物的黑色金属轮廓,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钢铁巨鲸,静静地悬浮在崩塌的安全屋废墟之外。它悄无声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紧接着,一个经过精密电子合成、不带任何人类情感起伏的冰冷机械音,通过逃生舱的通讯频道,清晰地、稳定地传入三人的耳中:
“信号确认。‘方舟’收到幸存者坐标。”
“深潜器‘探索者7号’完成捕获对接。”
“生命维持系统同步中。准备回收作业。”
“重复,准备回收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