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幽灵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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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管道壁紧贴着田翠的后背,那刺骨的寒意也无法压下她胸腔里翻腾的惊涛骇浪。控制台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光如同恶魔狞笑的眼睛,将狭小的空间染成一片血色。杀手“夜枭”和追兵那如同索命恶鬼般的脚步声、嘶吼声,正从她身后的管道迷宫深处急速逼近,每一声都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b7核心密室!安全协议超驰!未授权访问!
她亲手捅破了一个装满毒蝎的马蜂窝!将自己最后的生路彻底堵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身体残留的麻痹感和剧痛让她瘫坐在污秽中,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刺耳的警报声和追兵的吼叫混合在一起,在她耳中扭曲成末日降临的轰鸣。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弹开的控制台盖板内部。在那些冰冷的线路板和闪烁的指示灯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仅容两指探入的凹槽,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凹槽的形状……很熟悉!方方正正,边缘带着微小的卡扣设计!和她掌心里那枚冰冷的、贺兰敏在囚室中塞给她的微型U盘,完美契合!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黑暗!
贺兰敏!他给她U盘时,那疯狂的眼神和话语在脑海中炸响:“用这个,去把你养父田国富,彻底钉死在审判席上!”
还有他最后那句浴血的宣告:“她是我的妻子!”
以及……他在书房暗门后,那个藏着金属牌的密室……b7?!
难道……这该死的U盘,就是进入b7核心密室的钥匙?!贺兰敏这个疯子,他早就算准了这一切?!他让她在绝境中“发现”这枚U盘,然后亲手打开这扇通往核心秘密、也通往更致命陷阱的大门?!
冷汗瞬间浸透了田翠的脊背!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步都在贺兰敏精心编织的剧本里!这枚U盘是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最后的催命符!
身后的脚步声和吼叫声已经近在咫尺!管道壁都传来震动!没有时间犹豫了!
赌!只能赌!
田翠眼中闪过一丝濒死野兽般的凶光!她用尽残存的力气,颤抖着掏出那枚冰冷的微型U盘,看准控制台下方那个隐蔽的凹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地插了进去!
“咔哒!”
一声清脆的、代表着完美契合的机械锁死声响起!
下一秒——
轰隆隆隆——!
一阵低沉而巨大的机械运转声,如同沉睡地底的远古巨兽被惊醒,猛地从田翠身侧的厚重金属管道壁深处传来!整条管道都开始剧烈地震颤!灰尘和铁锈簌簌落下!
田翠面前那面原本光滑无缝、布满管道和油污的金属墙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中撕裂!一道垂直的、边缘闪烁着幽蓝色导光线条的缝隙,无声无息地出现!缝隙迅速扩大,伴随着低沉的嗡鸣,一扇厚重无比、泛着哑光冷金属色泽的合金大门,正在缓缓地向内滑开!
b7核心密室!真的打开了!
一股远比囚室和管道里更加冰冷、更加刺鼻、带着浓烈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防腐剂气息的寒风,瞬间从门内汹涌而出!吹得田翠的头发向后飞扬,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黑暗。幽蓝色的冷光从天花板和地面边缘渗出,勾勒出一个巨大、空旷、充满冰冷科技感的金属空间轮廓。无数粗细不一的线缆如同巨树的根须,沿着墙壁和天花板蔓延,最终汇聚到空间中央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圆柱形玻璃容器上。容器里,浸泡在淡蓝色溶液中的,是密密麻麻、闪烁着指示灯的精密电子元件和生物组织培养皿,如同某种巨型生物冰冷的、还在运转的心脏!
而就在这巨大玻璃容器侧下方,一个相对独立的操作区域里,数块巨大的曲面屏幕悬浮在半空,上面正疯狂滚动着田翠无法理解的复杂数据和生物信号图谱!屏幕下方,是一个布满按钮和指示灯的控制台。
密室!这就是藏着贺兰家族最深秘密的核心!
然而,田翠的目光只在那些冰冷的科技造物上停留了一瞬,就被密室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嵌入墙壁的黑色金属保险柜牢牢吸引!
那保险柜的样式极其古朴,与周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环境格格不入。柜门上,没有任何电子锁或密码盘,只有一个复杂的、由无数齿轮和咬合凸起构成的机械锁孔。锁孔的形状,赫然与她通告中看到的、贺兰敏母亲遗物吊坠上的纹路轮廓,一模一样!
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那里!秘密就在那里!那份加密的器官摘除记录!田国富的签名!甚至……更多!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和杀手“夜枭”那冰冷沙哑的“她在门口!”的吼叫,已经如同惊雷般在管道岔路口炸响!他们发现了!
田翠再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像一道离弦的箭,用尽身体里最后爆发出的力量,猛地扑进了那扇正在缓缓打开的合金大门!
在她身影没入门内幽蓝冷光中的瞬间——
“哒哒哒哒——!!!”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管道中猛烈爆发!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田翠刚刚停留的位置和缓缓开启的合金大门上!火花四溅!金属碎屑横飞!
“砰!砰!”沉重的撞击声响起!是追兵试图强行冲撞还未完全打开的门缝!
田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她扑倒在地,就势翻滚,狼狈地躲到了一排巨大的、连接着无数线缆的服务器机柜后面!子弹打在厚重的合金门板和机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合金大门滑开的速度似乎因为遭受攻击而加快了!沉重的门体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向那几个试图挤进来的追兵!
“啊——!”惨叫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门,终于彻底合拢!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厚重的合金大门死死闭合!将门外所有的嘶吼、枪声和混乱,彻底隔绝!
密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中央玻璃容器溶液循环的轻微汩汩声,以及田翠自己如同擂鼓般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在幽蓝色的冷光中回荡。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田翠背靠着冰冷的服务器机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全身。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密室内刺骨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汗水浸湿的U盘,又望向角落那个古朴的黑色保险柜。
贺兰敏……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向那个保险柜。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越是靠近,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感就越发强烈。
终于,她站在了保险柜前。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幽蓝的光。那个复杂的机械锁孔,如同深渊的凝视。
钥匙……那枚吊坠在贺兰敏手里……
田翠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锁孔边缘。金手指在强烈的期待和不安中蠢蠢欲动。
嗡——
一股远比之前接触任何物品都更清晰、更强烈、带着强烈情感色彩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
不再是冰冷的画面,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共鸣!仿佛这保险柜本身,就承载着某种沉重的灵魂印记!
她“看”到了!
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景象,而是一双纤细、白皙、却带着微微颤抖的女人的手,正温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这个冰冷的保险柜门。女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样式简洁的铂金戒指,戒指内侧似乎刻着细小的字母……L.m?那双手的指尖,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眷恋和不舍。
画面一闪,是这双女人的手,正将一叠厚厚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入保险柜中。文件的标题在通告中一闪而过:“普罗米修斯计划 - 原始实验记录及伦理审查否决报告”。文件下方,签署着一个娟秀却带着决绝力道的名字:林曼(Lin man)。
林曼?!贺兰敏母亲的名字!
紧接着,是另一份文件被放入——“慈安孤儿院捐助协议及基因样本采集知情同意书(伪造版)”。签署人处,赫然是田国富!
最后放入的,是一个小小的、天鹅绒包裹的硬物。在放入的瞬间,天鹅绒布滑落了一角,露出里面东西的一角——一枚小巧的、镶嵌着蓝宝石的吊坠!正是贺兰敏母亲遗物的那枚!吊坠背面,那复杂的纹路清晰可见!
画面消失。通感结束。
田翠猛地抽回手指,心脏狂跳不止!林曼!贺兰敏的母亲!是她藏起了这些足以致命的原始证据!她预见到了危险?她想保护什么?那枚吊坠……果然是钥匙!但林曼为什么要把钥匙也锁进去?
不!不对!通告画面里,林曼放入吊坠时,是单独用天鹅绒包裹的!她似乎……并不想让人轻易发现它?或者说,她将钥匙也锁进去,本身就是一种警告?一种封印?
田翠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保险柜门上那个复杂的机械锁孔上。没有钥匙,怎么办?强行破坏?这保险柜一看就坚固异常!
等等!通感!她的金手指能感知到内部结构!林曼的手抚过柜门时,那种情感的共鸣……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的想法冒了出来!
田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和不安。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指尖触碰锁孔,而是将整个手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虔诚和探寻,缓缓地、轻轻地覆盖在了冰冷光滑的保险柜门正中央!
她闭上双眼,调动起全部的精神,不再试图去“看”钥匙孔,而是去“感受”!感受林曼留在这冰冷金属上的最后印记!感受那份深藏的、试图保护什们的决绝意志!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更纯粹、带着强烈悲伤、眷恋与守护意念的精神洪流,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包裹了田翠的意识!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指引”感!仿佛林曼的灵魂碎片,跨越了时空,在引导着她!
她的手掌,在那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开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在冰冷的柜门上移动!不是寻找锁孔,而是在描绘着某种……图案?轨迹?
她的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仿佛在抚摸情人流泪的脸庞。一种奇异的、带着微麻的触电感顺着指尖流遍全身,与柜门深处某种沉睡的机制产生了共鸣!
咔…咔…咔…
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钟表内部齿轮咬合的机括声,开始从保险柜深处传来!
田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睁眼,不敢有丝毫分神,全凭那股来自林曼的、充满母性光辉的悲伤意念引导着手掌的移动!
终于!
当她的手掌移动到柜门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五指微微向内收拢,形成一个如同捧着什么易碎品的姿势时——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玉器碰撞般的开锁声响起!
厚重的黑色保险柜门,无声地向内弹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檀香的气息,从缝隙中幽幽飘出。
田翠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她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保险柜内部空间不大,分成上下两层。
上层,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厚厚的文件袋,标签清晰可见:
“普罗米修斯计划 - 原始实验记录(含孤儿试药数据)”
“伦理审查委员会否决决议及贺兰容华施压记录”
“慈安孤儿院‘捐助’协议及伪造基因样本知情书 - 田国富签署”
“器官优先权名单篡改指令及执行记录”
……
每一份文件,都足以将贺兰容华和田国富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田翠的目光迅速下移,落在下层。
那里没有文件,只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个小小的、打开的天鹅绒首饰盒。盒子里面空空如也——那枚作为钥匙的蓝宝石吊坠,显然已经被贺兰敏取走。
而右边……
田翠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个老式的、带着皮质翻盖的相框。相框里,镶嵌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素雅旗袍、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子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襁褓中的女婴。女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镜头,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花。
那年轻女子的面容……田翠在贺兰敏书房暗格里的孕检报告上见过!是林曼!贺兰敏的母亲!
而让田翠血液瞬间冻结、灵魂都在颤栗的是——
照片中林曼的右眼角下方,一颗小小的、淡褐色的泪痣,位置和形状……
和她自己眼角的那颗泪痣,一模一样!
照片下方,一行娟秀却带着无尽哀伤的手写小字,如同泣血的注脚:
“我的小茉莉,愿命运予你慈悲。—— 永远爱你的妈妈,林曼”
小茉莉……茉莉花……
田翠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颤抖着,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右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泪痣。
再看向照片中林曼眼角那颗,位置、大小、形状……分毫不差!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通感洪流,不受控制地、如同海啸般冲垮了田翠所有的防御,狠狠撞入她的脑海!
不再是片段!不再是画面!
是声音!清晰无比的声音!林曼温柔而悲伤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低语:
“敏儿,保护好妹妹……她叫小茉莉……她被带走了……妈妈对不起她……”
“容华!那是你的亲外孙女!你不能!”
“国富!你这个畜生!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在这里……”
无数混乱的、饱含绝望与爱意的声音碎片疯狂交织、重叠!最终汇聚成林曼临死前那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
“啊——!!!”
田翠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头痛欲裂!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剧烈地颤抖、抽搐,最终无力地沿着冰冷的机柜滑倒在地!
剧烈的痛苦让她蜷缩成一团,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沉浮。泪水混合着冷汗汹涌而出。
妈妈……林曼……是她的……妈妈?!
贺兰敏……是她的……哥哥?!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认知和仇恨!带来的是天崩地裂般的眩晕和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荒谬感!
她以为自己是孤儿,是棋子,是容器!却原来……她身体里流淌的,是贺兰敏母亲的血?!她一直想要复仇的对象田国富,是当年从她亲生母亲身边将她夺走的帮凶?!而那个冷酷、疯狂、视她为“容器”的贺兰敏……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田翠口中喷出,溅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上,如同一朵刺目而绝望的猩红之花。
就在她意识模糊、濒临崩溃之际——
“嗒…嗒…嗒…”
沉稳、冰冷、带着独特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在这死寂的、充满幽蓝冷光的b7核心密室里响起。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田翠濒死的心脏上。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着满地狼藉(被子弹击中的痕迹),缓缓地从密室入口那片被警报红光染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白色衬衫的左边袖口被撕开,露出下方缠绕着的、已经被鲜血浸透大半的绷带——是肩胛骨的枪伤。他的脸色在幽蓝和猩红交织的光线下异常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失血和剧痛让他英俊的面容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却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冰冷、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掌控感,穿透空间,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蜷缩在服务器机柜旁、口吐鲜血、狼狈不堪的田翠身上。
贺兰敏的脚步停在密室中央,距离田翠不过十步之遥。他微微偏着头,目光扫过敞开的保险柜,扫过柜门内那些致命的文件,最终,定格在田翠手中死死攥着的、那个翻开的相框上——定格在照片中林曼眼角那颗泪痣,和田翠眼角那颗一模一样的泪痣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扯出一个冰冷、疲惫、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尘埃落定般的嘲弄笑容。
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在死寂的密室里清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重量,狠狠砸在田翠彻底碎裂的世界之上:
“现在,田律师,或者我该叫你……妹妹?”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