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枝有点怕他,“夫君,你怎么了?”
自从秦氏病倒之后,便再没有人给他们送银子。
屋里,只燃着一盏烛火。
听着白惜枝怯生生的声音,沈知序缓缓朝她看去,许是刚清醒的缘故,他双眸中含着些许茫然。
烛火跳动,映照的白惜枝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越发楚楚动人。
视线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沈知序眼中的茫然更甚。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骞儿那个不孝子手中。
只因为他不让骞儿娶那个身份低微的女子,骞儿便在他的羹汤中下了毒。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他才有些了解母亲的心情!
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
“夫君,我的手腕都疼了。”见他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白惜枝忍不住蹙起眉头。
“哦!”沈知序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刻松开白惜枝,余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前世那些记忆缓缓沉淀,这些日子的遭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以至于他的眼神越发清明。
他,还是他。
不过多了前世的记忆。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前世这个时候,他才刚入翰林院。
“夫君,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又弄的一身伤?”白惜枝还不知道,沈知序已不再是靖安侯世子。
沈知序淡淡开口,“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他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身上褪去年少轻狂,变得低沉内敛,尤其是曾经那双满是不可一世的眸子,如今变得波澜不惊,看上去深不可测。
白惜枝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下人进来禀告,前些日子的客人再次登门拜访。
沈知序一听便知道是谁,他抬眸看向白惜枝,直接发号施令,“将人请到书房,你退下吧!”
退下?
白惜枝微微一怔。
她是家里的下人吗?
还是在他眼里,她与家里的下人无异。
所以他才用了这样的语气与字眼?
还有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突然跟变了人似的?
纵然心有不满,白惜枝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她起身离开,“夫君身上有伤,我去给夫君煮些粥来。”
沈知序微微颔首。
他眸光晦暗看着白惜枝的背影,一抹强烈的杀机,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白惜枝已经走到门口,她只觉得后背一凉,似被什么给盯上一样,叫她心里忍不住发毛。
可屋里,只有夫君与她不是吗?
许是,她多疑了。
等她离开后,沈知序的眸光彻底冷下来。
他一直以为,惜枝对他全心全意,从无半点隐瞒。
谁能想到,惜枝还有另一层身份。
那就是,罪臣之女!
前世,惜枝身份暴露,他前些跟着一起遭殃,幸好他及时做主抉择,毫不留情舍弃惜枝,果断与她划清关系,这才逃过一劫。
这一世,他必须早做打算。
秦开霁与吴氏已经在书房等他。
“知序你没事吧?今日这道圣旨,定是谢长宁这个杀千刀的,向陛下求来的。”吴氏一见他,便咬牙切齿说道。
秦开霁带了几分埋怨,“你也是,当初就不应该,为了白氏与谢长宁决裂。”
沈知序纵然身上带着伤,但他依旧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他径直从秦开霁与吴氏面前走过,一撩衣袍坐在桌案后,这才淡淡抬眸看向他们两个人。
秦开霁与吴氏,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知序今日这是怎么了?
“今日便罢了,以后你们不许再来寻我,谢长宁如今只是怀疑,她并没有真凭实据,两位还是不要给她制造证据的好。”沈知序语气极淡,对秦开霁与吴氏,不仅没有从前的敬重,甚至带了极隐晦的厌恶。
前世,谢长宁至死都蒙在鼓里。
今生,可就不一样了。
吴氏眼眶一红,“知序,我们也是担心你……”
秦开霁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如今陛下亲自下旨,废除你的世子之位,日后你准备怎么办?”
沈知序抬手轻轻扣着桌案,他垂眸一笑,“区区一个世子之位,重要吗?”
前世,他可是权倾天下的内阁首辅。
这一世,即便没有谢长宁与国公府帮扶,他依旧能坐上这个位置。
从他觉醒前世记忆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占了先机。
他只会走的,比前世更顺,爬的更高!
倏地他双眸微眯,还有,他会一一拔除,所有隐患……
“不重要吗?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更好的打算?”秦开霁冷笑着问道。
沈知序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就不劳秦大人操心了。”
“知序,你怎能这样跟你父亲说话?”吴氏当即出声呵斥道。
“我身上还有伤,实在不便多留两位,两位请吧!”沈知序起身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什么父子亲情?
他早已见识过,这两个人的贪婪!
“今日他怕是气糊涂了,夫人,我们走。”秦开霁带着吴氏转身离开。
“哦,对了,还请两位最好莫要去找二弟与三弟,因为即便你们找上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沈知序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
秦开霁一听,拂袖而去。
吴氏跟在他身后,一步三回头。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知序对他们的态度,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他们可是知序的亲生父母!!!
沈知序出来的时候,白惜枝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沈知序淡淡瞥了她一眼。
也不知为何,白惜枝端着粥的手一抖。
咣当一声。
瓷白的碗砸在地上,热气腾腾的粥洒落了一地。
“嗯,你听的没错,陛下下旨,我已不再是靖安侯世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知序脸上带着笑。
“夫君,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白惜枝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她慌忙去收拾地上的残片。
“是不是故意的,都没事,我又岂会同惜枝计较这些小事。”沈知序温柔的将她扶起来,轻轻的拥她入怀。
他抬眸看向无边的夜色。
马上,边关就会传来噩耗。
没了国公府做仰仗,谢长宁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他绝不会放过谢长宁的。
前世谢长宁便死在他手里。
这一世,她只会死的更快,更早……
“今日是你们的新婚夜,你先带着连玉回去吧!让知州留下来陪我说会话。”用过晚膳后,谢长宁便让沈知砚与乔连玉回去。
“是母亲!”离开的时候,沈知砚意味深长看了沈知州一眼。
母亲如今对三弟,明显比他对亲近很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知州,母亲如今能指望的只剩下你,你可千万不能让母亲失望,知道吗?”沈知砚一走,谢长宁满眼慈爱的看着沈知州。
“母亲放心,孩儿绝不会让母亲失望的。”沈知州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母亲这话是何意?
莫不是母亲当真打算,让他来继承侯府?
谢长宁留了沈知州将近半个时辰,才让陶妈妈把他送回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怕这半个时辰,沈知砚坐立难安……
谢长宁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她微微牵起唇角,杜妈妈正在给她卸头上的发钗。
就在这时谢临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那是一个与秦氏年纪相仿的老妪,她一身粗布麻衣,头上裹着头巾,那张脸尤其可怖,布满大火灼烧之后留下的痕迹,她的耳朵与鼻子缺失,嘴唇与肌肤粘连在一起,就连眼睛都瞎了一只,瞧上去可怕至极。
谢长宁眼神一亮。
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