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
几竿翠竹掩映下,贾宝玉正捧着一串晶莹剔透的鹡鸰香念珠,痴痴地递向林黛玉,眼神热切:“林妹妹,这是北静王爷赏的,说是圣上亲赐的海外贡品,冬暖夏凉,最能养人!我瞧着,也只有妹妹这般神仙人物才配得上…”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将念珠往林黛玉手里塞。
林黛玉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绣折枝玉兰的春衫,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清丽绝伦。她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避开那伸过来的手串,声音清泠,带着疏离的客气:“宝二哥有心了。只是我素来不喜这些劳什子,何况是御赐之物,更不敢僭越。宝二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目光掠过宝玉痴缠的眼神,心中只有不耐和厌烦。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浓浓调侃和无限欣喜的清朗嗓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响起:
“林妹妹!”
黛玉猛地转身!
只见回廊尽头,一个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大步流星走来!正是贾瑛!他一身玄色劲装未换,脸上还带着仆仆风尘,眉宇间却神采飞扬,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亮得如同盛满了阳光,直直地、灼热地锁在她身上!
“三哥哥!” 黛玉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所有情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呼出声,那双含情目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浸在春水里的星子,所有的担忧、思念、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欢喜!她甚至忘了矜持,往前迎了两步。
贾瑛几步就跨到她面前,无视了旁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贾宝玉,笑嘻嘻地张开双臂,作势就要去抱她:“瞧瞧!这次哥哥可没骗你吧?说三个月就三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想死哥哥了!来,让哥哥抱抱,看看瘦了没有!” 他语气亲昵自然,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思念。
黛玉被他这当众的“豪放”举动臊得脸颊飞红,如同三月桃花,慌忙侧身躲开,举起团扇作势要打他,眼波流转间满是羞恼:“呸!登徒子!一回来就没个正形!” 那嗔怪的声音里,却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眼波流转间是满满的嗔怪,却掩不住那眼底深处流淌的笑意和欢喜。她下意识地抚了抚微乱的鬓发,那娇羞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
贾瑛浑不在意地哈哈大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串由上好羊脂白玉和红玛瑙珠串成的手串,玉质温润,玛瑙殷红,雕工也算精致,但一看便知是外邦样式。“喏,这可是哥哥我亲自从白莲教老巢那刘法座的宝座底下摸出来的!据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给你带回来玩!” 他献宝似的递过去。
黛玉看了一眼那手串,柳眉微蹙,带着点小嫌弃,轻轻哼了一声:“什么臭男人拿过的!腌臜东西,我才不要!” 她嘴上说着不要,眼波却飞快地瞟了贾瑛一眼,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娇嗔。
贾瑛一拍脑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对对对!是我糊涂了!咱们林妹妹冰清玉洁,怎么能碰那些腌臜玩意儿!” 他笑嘻嘻地将那玉串随手丢给身后跟着的老吴,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腕。只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样式独特的手串,非金非玉,由十八颗颜色各异、材质不同的珠子串成,有温润的菩提根,有深沉的紫檀,有莹白的砗磲,还有几颗刻着简单梵文的木珠,搭配得古朴又别致,显然是精心搭配过。他利索地褪下这串手串,递到黛玉面前。
“这个呢?”贾瑛微微俯身,凑近她因羞涩而低垂的眼帘,声音带着磁性和一丝邀功的得意,“这可是哥哥我亲手做的!从选料到打磨,再到穿绳打结,没假手他人!除了我,没第二个‘臭男人’碰过!这个…妹妹总不嫌弃了吧?”
黛玉的目光落在那串显然倾注了心血的手串上,又对上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颤,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她脸颊更红,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却不再拒绝。她微微低下头,伸出那只纤细如玉、指若削葱的素手,手腕线条优美得如同最上等的白瓷,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贾瑛看着她那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呼吸微微一滞。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托起她的手腕,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凉细腻的肌肤,他将那串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罗汉十八子,轻轻套上她的皓腕。深色的珠子衬得她手腕愈发莹白纤细,那古朴的韵味与她清雅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好了!”贾瑛退后半步,目光落在她戴着珠串的手腕上,又缓缓上移,定定地凝视着她因羞涩而低垂、却更显楚楚动人的脸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喜爱,“啧,三个月不见,我家妹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来,这回总该让哥哥抱抱了吧?” 他又张开双臂,笑得一脸促狭。
“呀!你又来!”黛玉惊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小鹿,咯咯笑着灵巧地旋身躲开,提着裙角就往潇湘馆的方向跑。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檐下风铃,充满了纯粹的欢愉。
贾瑛哪里肯放,大笑着追了上去:“别跑啊林妹妹!让哥哥好好看看!”两人旁若无人地追逐嬉闹,衣袂翻飞,笑声在柳荫碧波间回荡,仿佛整个春天都因他们的重逢而鲜活明媚起来。
被彻底无视的贾宝玉,僵立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死死攥着那盒北静王的念珠,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林黛玉那从未对自己展露过的、如此明媚灿烂的笑靥,看着她手腕上那串刺目的十八籽,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心口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一跺脚,将那念珠狠狠摔在地上,昂贵的香念珠滚落一地,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