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瑶转过身，没有直接离开校园，而是沿着林荫道慢慢往里走。天色渐暗，厚实的云层沉沉地压下来，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
她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这条路和高中校园里的路很像，那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总会在路上和萧莫碰见，上学时遇见，每天放学后一起走，偶尔还会被班长和其他同学起哄。而现在，一切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苦笑，伸手拢了拢外套，指尖微微发凉。
当年父亲被诬告受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网上舆论发酵，各种难听的话铺天盖地，学校里更是人尽皆知。虽然班主任尽力阻拦，但挡不住其他班的学生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故意在她经过时大声议论。
——“听说她爸贪污被抓了？”
——“谁知道呢，反正她家肯定不干净。”
——“平时装得挺清高，结果……”
她知道不应该在意，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得人生疼。
但她的班级不一样，班长带头护着她，谁要是敢说闲话，他就直接怼回去。后来父亲停职调查中，家庭住址被曝光，母亲决定搬家，她不得不休学。临走那天，班长站在校门口，塞给她一叠厚厚的复习资料，说：“瑶瑶姐，别耽误高考，等你来上课哦。”
她当时没忍住，哭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班长，大概是她为数不多还能信任的人之一。
风越来越大，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低沉的叹息。
她忽然想起萧莫。
她逼走了他。
现在，他回来了。
慕容瑶叹口气，边走边点开未读的微信，是她们的闲聊群，王思发的语音消息和张雪、李沫的文字消息。
王思说：组长啊，以后我不敢来见萧总了。
张雪：这么可怕的吗？可是他真的很帅哎。
李沫：咋了
王思：他是很帅，可是……
王思又追了一条：真的有点可怕啊，下次你们来送文件。
张雪：这么夸张啊。
王思：吓死我了，一开口就是“我以为你看不上跟萧氏的合作”。
王思：我人都麻了，心脏狂跳。
王思：还有，沈甜都不敢说话。
李沫：呵呵。
慕容瑶好笑地听着语音，也是逃不开了，这几天全是萧莫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回了一句。
慕容瑶：有没有这么可怕，你们不是还在办公室花痴他的脸吗，说什么颜值即正义。
王思的回信很快弹出来。
王思：想是一回事，正式交锋是另外一件事，全程一张冷脸。
王思：要不是甲方，我还能花痴一下。
王思：对了，组长，他问我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亲自来汇报，我跟他说了你去大学核查项目了。
慕容瑶打字，“知道了，下次我自己去。”
这时，班长的微信弹出来，她点开，是定位和店铺名字，现在已经五点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1个小时。
回复完这条消息，她拿出耳机带上，听着歌，在校园里闲庭信步。
转过岔路口，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停车场。
然后，她猛地顿住。
萧莫和王特助正从身旁的办公楼走出来，往停车场方向走。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峻。王特助跟在他身后，低声说着什么，而他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始终看向前方，像是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停留的事物。
慕容瑶下意识地摘下耳机，指尖微微收紧。
她以为他会看见她。
她甚至已经调整好表情，准备像对待普通合作伙伴那样，礼貌地点头致意。
可是——
萧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风衣的衣角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
他没有看她。
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慕容瑶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她看着萧莫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停车场的转角处。
耳边，班长的微信提示音再次响起，大概是说要是提前到了就去位置上等他。
她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立刻回复。
而是缓缓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散了那一瞬间涌上心口的酸涩。
原来，最伤人的不是争吵，不是怨恨。
而是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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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天看上去要下雨，阴沉得很快，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暮色中投下温暖的光晕。
慕容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想要把心里的郁闷都吐出来，这也算她自找的吧。
她刷开手机，看了眼饭馆定位，知道在学校另一个方向，她顺着路往那个方向走。
这时，爸爸的电话打过来。
慕容瑶接起来，“爸，什么事？”
“女儿，下班没啊？”
“在外面跑业务，一会儿在外面吃饭。”
“噢，那最近过得咋样啊？忙不忙啊？”
慕容瑶顺着路往前走，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走着。
“还好，照旧，你们哎？”
“一样一样，你妈跟你说……”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有些奇怪。很快就听见手机拿给了妈妈。
慕容瑶接着说，“诶，妈。”
“你谈朋友没？”
慕容瑶的心里咯噔一下，垂眸，“啊？没有。”
电话那头妈妈自顾自地说，“你三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在什么科技公司上班，个子高长得帅，也在你那边……”
慕容瑶心里涌上不舒服，又不想多说什么，“哎呀，妈，我不要，拒了吧。”
“你见见吧，小伙子真不错，”妈妈显然不买账。
她断然拒绝，“我不要，我…”
电话里传来质问声，“你是不是忘不了那个小子。”
慕容瑶一阵慌乱，“啊？妈，你在说什么？”
“别骗我，我们都看到新闻了，他回国了，对不对，你跟他联系了？瑶瑶啊，不是妈说你，别跟他再有关系了，人家家里跟我们家就不一样，咱们别去高攀好不好。”
“妈，打住，你怎么又说这些。”
“你难道还没吸取教训？高三那会儿你都忘了？瑶瑶，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他家太有钱了，那种事情还会少吗？”
慕容瑶沉默，后脖颈发麻，心底的难受感迅速蔓延全身，让她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又是老生常谈。
“你自己想想，不说你爸当年不得不提前退休，就说你自己，又受伤差点耽误高考，之前救那个什么叶什么雪的姑娘，已经受伤错过一次高三…你都知道别人怎么说吗？说你脑子有毛病！”
“妈！你是我妈！”慕容瑶反驳，“别人说什么闲话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为别人活的，还有，妈，够了，别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涌上眼眶的热意逼回去。
“那也是关心你啊？”妈妈并没有顾忌她的感受，依然喋喋不休，“诶，你别不听啊，你碰见他们就没好事，懂不懂，我们是普通人家，真的…要有自知之明。”
慕容瑶怒气上头，“够了！妈！够了！”
校园里路过的学生纷纷看过来，又转过去继续往前走。
听见女儿发火，妈妈换了语气和话语，“好，我不说了，那相亲对象你去见见，你三姨这是担心你，到处给你张罗。”
“担心我什么？”慕容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烦躁极了，“能不能别管我？”
“电话我发你，我要去做饭了，见一面又不碍事，你年纪大了，没多少机会了。”
慕容瑶控制住声音，不想在电话里吵，“拒绝了，我不见。”
“我…”妈妈还想再劝。
慕容瑶彻底发火，“我说了，我不见！行了吧，挂了！你们保重身体。”
妈妈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好，好，注意身体，那你自己要抓紧，时间不等人。”
冷风吹过，慕容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脑子懵懵的。
她松开手，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又按灭手机，擦擦眼眶，心里一口郁气堵得慌，看了看四周，来往的学生并没有看她。
然后，她抬起头，迈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