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教授？！”一位年长的董事认出来人，眼镜都滑到了鼻尖，声音有些拔高，“您不是在参加国际材料论坛吗？”
罗教授优雅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冷光，“听说萧总在替我‘汇报’研究成果，我这个当事人总该露个面。”
她环视一周，目光在萧生铁青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正好赶上贵司的直播盛事，真是赶巧了。”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活络起来，方才剑拔弩张的凝重一扫而空。罗教授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会议桌前，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银色U盘递给王特助，“麻烦播放一下，我想借此机会向各位投资人汇报项目的最新突破。”她的指尖在U盘上轻点两下，“毕竟要给投资者吃颗定心丸。”
萧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茶杯在他颤抖的手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强作镇定地将茶杯放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罗教授，这些数据恐怕……”
“萧总不必多虑，”罗教授从容一笑，手指轻敲U盘表面，“所有核心数据都经过严格脱敏处理，完全符合保密条款。”她转向其他董事，声音清亮有力，“展示内容均已通过合规审查。况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的研究成果刚刚在《自然材料》上发表，国内同行还不知情，正好借此机会分享。”
萧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阴鸷的目光在罗教授和萧莫之间来回扫视。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萧莫同样面色不善，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眼中寒芒闪烁——精心布局的棋局被人横插一手，任谁都会不悦。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质问身旁的王特助。
“实在拦不住，”王特助面露难色，声音压得极低，“罗教授态度异常坚决……”
萧莫抬手打断，示意不必多言。
他心里有所预感，只是现在不方便细说。
直播大屏幕上的数据图表不断切换，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字让萧生的脸色越发阴沉。
罗教授从容走上演讲台，对着台下的观众和直播镜头侃侃而谈，专业而严谨的解说让弹幕评论的风向开始逆转。
萧莫双臂交叉站在镜头之外，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萧生和其他董事被迫在前排就座，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戴了面具。
“……当然，我们团队新材料项目的顺利推进，离不开投资方的大力支持。”罗教授在“支持”二字上加重语气，目光如炬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因此我可以明确表示，与萧氏集团的合作进展超出预期。”
底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一位记者突然举手，“罗教授，有传言说您即将与恒晟展开战略合作……”
“我们从未考虑更换合作伙伴。”罗教授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不容置疑。
主持人见势立即打圆场：“罗教授，不如和小萧总合个影留念？”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慕容瑶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看到直播画面切换——萧莫与罗教授握手微笑的合影中，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已然消失不见。
直播间的灯光渐次熄灭，工作人员开始有条不紊地拆卸设备。萧莫亲自将罗教授送至会场外，她还需要赶往材料论坛做闭幕致辞。
“罗教授，您今天的出现确实令人意外。”褪去镜头前的从容，萧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的质问，“如果我没记错，您此刻应该在国际材料论坛的现场？”
罗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然锐利，“今早慕容瑶给我打电话，说恒晟正在针对我的研究布局专利，可能会影响项目进度。”
萧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罗教授可能有些误会……”
话音未落，罗教授突然停下脚步。两人正站在会场通道中央，来往的工作人员都识趣地绕道而行。她的笑容完全收敛，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萧总，恒晟和你们萧氏的竞争与我无关。但请记住，我的研究成果不是商业博弈的筹码。”
萧莫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诧异——慕容瑶竟然没向罗教授透露他的布局，“我想慕容组长可能过度解读了某些情况。”
“是吗？”罗教授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那恒晟申请的同类型专利，也是过度解读？”
萧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罕见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通道顶部的射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罗教授，”他微微颔首，指尖轻抚西装袖扣，“恒晟的专利布局恰好证明您的研究价值——这更说明我们萧氏押对了宝。”
他忽然向前半步，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您实验室那台等了半年的进口光谱仪，这周会准时送到。”丝毫不掩盖他眼底的锐光，“作为合作伙伴，解决这种小事是分内之事。”
罗教授瞳孔微缩——这台设备她从未对外提及过采购困难。
“至于慕容组长……”萧莫后退半步，声音恢复常态，“她向来把您的研究成果看得比什么都重。”他抬手示意王助理备车，话锋突然一转，“对了，您是要做论坛的闭幕致辞？现在出发刚好赶得上。”
目送罗教授的专车驶离，萧莫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王特助快步跟上，两人沉默地穿过长廊，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冷硬的声响。
转角处的阴影里，萧生攥着拐杖的手指节发白。他阴鸷的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背影，额角青筋若隐若现。
又是慕容瑶。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
休息室内，萧莫站在落地窗前纹丝不动，指节捏得发白。玻璃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老板。”王特助站在三步之外，敏锐地察觉到室内骤降的气压，“直播已经收尾，公关部正在跟进，各大媒体明天的通稿都会按我们预设的风向发布。”
“萧生人呢？”
“刚才独自离开了。”王特助瞥了眼手机，“其他董事……目前看来都对萧生很失望。”他谨慎地补充，“我会继续留意他们的动向。\"
萧莫突然转身，西装下摆划出凌厉的弧度：“回总部。“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声音里淬着冰，“给慕容瑶打电话。”
最后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王特助低头应下时，看见老板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是他极少外露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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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萧氏集团直播会议的结束，严新办公区的紧张氛围终于缓和下来，张部长挺着啤酒肚从办公室踱步而出，红光满面的样子活像刚打了一场胜仗。
“慕容啊——”他站在走廊中央，拖长了音调正要发表高见。
“快看！萧氏官方通告出来了！”张雪突然一声惊呼，整个办公区顿时骚动起来。
李沫凑到屏幕前，故意提高声调，“‘罗教授高度评价与萧氏合作，双方将共创佳绩’……啧啧，这打脸速度！”
张雪正兴奋地想跟慕容瑶分享，余光瞥见部长阴沉的脸色，顿时噤声，“啊……部长……我……”
部长摆摆手，脸上堆起慈祥长辈般的笑容，“年轻人嘛，活跃点好。”他踱步到办公区中央，清了清嗓子，“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特别是慕容组长，临危不乱，处置得当。”
“部长。”慕容瑶立即起身，脸上挂着完美的职业微笑，同时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组员们心领神会，齐刷刷站起来，个个摆出恭敬聆听的姿态。
“坐坐坐，都放松点。”部长双手在空中虚按，活像个体恤下属的明君，“咱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式会议，说说话，说说话而已。”他环视一周，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这个啊，首先，年终将至，大家再接再厉，公司不会亏待每一位努力付出的员工。”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该不该当真”的纠结，屁股要坐不坐地悬在半空。
“怎么，我现在说话不好使了？”见他们还站着，张部长佯装不悦地皱眉，但眼角的笑意出卖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慕容瑶率先落座，其他人这才如释重负地跟着坐下，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椅子挪动的声响。
“大家都看到萧氏这场直播了吧？”张部长背着手踱到办公区中央，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威严的节奏，活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啧啧，真是惊心动魄啊！”他夸张地摇头晃脑，活像个说书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商场如战场！风险无处不在！大家都要有时刻发现风险，识别风险，解决风险的思维！时刻绷紧那根弦。”
慕容瑶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准。她机械地点着头，仿佛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这一点上，”张部长突然一个转身，手指直指慕容瑶，“你们要多向慕容组长学习！罗教授新材料项目的问题现在是不是完美解决了？咱们公司也没有陷入舆论风波，管理层都很满意，”他话锋一转，手掌“啪”地拍在工位隔板上，“但是！”这一声把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吓得一哆嗦，“这不是某个人的功劳！这是我们团队协作的结果！”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慕容瑶，活像在等待一个标准答案，“对不对，慕容？”
“部长说得对，”慕容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没有团队的支持，我哪来的精力处理这些突发情况，”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今天的直播大家都参与其中，一起努力解决问题。”
“有人觉得我是在说漂亮话？”张部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扯出一个对慕容瑶态度满意的笑容，突然提高音量，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咱们现在做的可都是萧氏的核心项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不是你们平时兢兢业业……”他故意没把话说完，留下令人浮想联翩的空间。
他像检阅部队般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员工脸上停留半秒，“年终冲刺在即，只要保持这个势头……” 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奖金嘛，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
“对了！”他突然变脸似的堆起笑容，“明晚部门聚餐，也算是辛苦大家了，我请客！‘海天一色’，新开的，听说海鲜都是从舟山空运的！正好沈组长她们也出差回来了。”
办公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谢谢部长”，声音热情得像是排练过。部长满意地捋了捋头发，临走时还不忘举手示意慕容瑶，竖起大拇指，“慕容啊，你可是我们部门的这个！”
慕容瑶尬笑着，目送他离开。
等那锃亮的皮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张雪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又来了……去年也说奖金丰厚，结果……”
李沫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压低声音道，“‘海天一色’？大排档啊，上周团购app上限时特惠，人均88还送啤酒，评价里都说海鲜不新鲜。”
慕容瑶轻轻摇头，示意他们别再说了。
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张合影。萧莫的笑容完美得像是精心设计过的面具，屏幕反光模糊了他的面容，却将他左手无名指上空荡荡的痕迹映照得格外刺眼。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王特助”。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拐角才接起。
“慕容组长，”王特助的声音有些犹豫，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文件翻动的声音，“老板让我联系您……”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萧莫低沉的嗓音，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依然清晰可辨，“让她来见我。”
这简短的四个字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慕容瑶的心口。她握紧手机，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的通话计时一秒一秒地跳动着。走廊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深潭死水：
“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