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新运营部的办公区空荡荡的，所有工位上的电脑屏幕都亮着，却不见人影。保温杯里的茶水冒着丝丝热气，几份摊开的文件被中央空调的风吹得轻轻翻动，露出底下被咖啡杯压出的圆形印记。角落里那盆绿萝的叶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尖已经泛黄。
会议室里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温度调低了几度之后突然停止了运转。窗户往外推开着，时不时有冷风吹进来，将投影幕布吹得微微晃动。今天天气不错，但云层很多，阳光时隐时现，在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运营部两个组的所有员工，包括实习生都挤在会议室里。长桌一侧的第一个位置这会儿正空着，是部长的位置，慕容瑶和沈甜坐在它的旁边，沈甜垂着眼眸盯着面前的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慕容瑶则是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中性笔，面前的会议文件翻开着，时不时停下来做着笔记，笔记本电脑放在斜前方，连接着投影。
“虽然咱们和萧氏集团签了合约，但是他们的高要求，你们也体会到了。\"部长站在投影幕布前，激光笔的红点在报表数据上跳动，最终停在那个刺眼的60%验收率上，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在慕容瑶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前段时间也发生了些问题，所以打起精神来，他们要是解约，绩效就别想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重新启动时发出的嗡嗡声。部长放下激光笔，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塑料文件夹被他按得微微变形，“两组合并的通知，你们都已经看到了吧？”
众人机械地点点头。早上那封群发邮件像颗炸弹，除了沈甜和慕容瑶这两个知情人，其他人的反应简直可以用炸锅来形容。办公室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咖啡机前、洗手间里、甚至是电梯间，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同事。市场部的小张、行政部的小林都跑来打听内幕，被沈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大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都在激烈地讨论和猜测原因。
偏偏一大早慕容瑶和沈甜就被叫去总监办公室谈话，接着就是部长通知运营部所有的员工开大会。现在所有人都坐在这里，等待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慕容瑶抬起头，和沈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附和部长的问话。阳光正好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她们之间的桌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部长清了清嗓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投影仪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让那张平时和善的圆脸显得格外严肃。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疑问。”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缓缓扫过，刻意放慢了语速，又拿起激光笔，“这次合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公司高层反复论证的战略决策。”
窗外的阳光忽明忽暗，投影屏幕上的ppt翻到下一页，显示出一组漂亮的增长曲线。“今年行业整体下行，但我们的市场份额逆势增长了3个百分点。”部长的激光笔在图表上画着圈，“这要归功于在座每一位的努力，拿下了萧氏集团的两份合同。”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故意制造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合并后，两个组的资源将实现最优配置。”
水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运营部所有的项目都不会改变，客户维护、新业务拓展这些照旧。都不要紧张，只是分工调整。”
“罗教授的新材料项目现在基本落地，投资协议也签了，”他站在原地继续说道，语气很是鼓舞人心，“万里长征最困难的一步走下来了，这里要夸一下慕容组长和她的组员，当然沈组长这边的项目也是进行得如火如荼，”随即，他话音一转，“但是任务还很重啊，正是需要两组员工通力合作的时候。”
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部长立刻看过去，“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薪资待遇不变，年终奖按新绩效方案执行，上不封顶。”他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饼画得又大又圆，“下季度公司会新增两个重点项目，都是千万级规模。”
空调突然又运转起来，送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部长走回投影幕布前，影子被拉得很长：“困难是暂时的，但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我相信在两位组长的共同带领下，运营部会迎来新的突破。”
“具体的工作安排听沈组长和慕容组长的指挥，”他合上文件夹，塑料封皮发出清脆的声响，“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我的门永远敞开。”最后一句话刻意放柔了语气，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沉闷的会议室。
“好了，散会。”他匆匆拿起手机和文件夹，走出会议室，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像是急于逃离这个压抑的空间。
同事们开始收拾文件，纸张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小声抱怨着空调温度太冷，搓了搓冰冷的手，有人嘀咕着合并后的工作安排，会不会调整办公区布局，更有人忧心忡忡地讨论萧氏的几个项目的苛刻要求，要是合并耽误了进展，会不会解约。
窗外的云层又遮住了阳光，会议室里顿时暗了几分。
王思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随意：“慕容组长和小萧总关系这么亲密，肯定不会。”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激起层层涟漪。这个时候敢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大家或多或少都能明白点问题。
慕容瑶“啪”地合上笔记本，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正要走出门口的同事们纷纷回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给这一幕戏剧性的场景打上了天然的聚光灯。
“王思，”慕容瑶的声音像淬了冰，平静又有压迫感，“你够了。”
王思的手指僵在半空，正在收拾的文件又散落在桌面上，阳光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照得无所遁形：“组长，”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开玩笑开玩笑的？”
“是你在到处传我和小萧总睡了？”慕容瑶站起身，她并不打算放过王思，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修长，“下次造黄谣的时候带点脑子。”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沫和张雪对视一眼，阳光透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在地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两人眼中都带着终于揭开的放松，当初知道这个谣言的时候也很难以置信，私下猜测过很多人，最后没想到是关系最近的同组成员。
“我没有，”王思的手指紧紧攥着文件夹边缘，纸张在她手中变形，“我只是和大家八卦说一下，开玩笑的。”她的耳尖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慕容瑶将电脑装进公文包，拉链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怎么，我没有撕破脸就觉得我不知道？还是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捏？”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了会议室里压抑的沉默。
王思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反着光：“组长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文件。
慕容瑶倾身向前，她眼中满是锐利的光芒，“你接下来想说，‘你看我，不太懂职场上的是是非非。可能平时说话太直了，所以才……组长，我道歉，我并没有针对的意思。’对吧？”
她模仿着王思平时说话的语气，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王思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度，有人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但没人离开，甚至出去的人偷偷围在会议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该不会以为之前发帖举报我的事情翻篇了吧？”慕容瑶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声音冰冷。
“竟然是她！”运营部小王小声惊呼，手中的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
另一个同事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之前八卦群里在传，没想到是真的，手中的中性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雪嘀咕：“靠，真会演。”
她之前得知是王思搞的鬼时，也是这个反应，满脸震惊，同组这么久，虽然知道她有野心但是没想到背后搞这种手段，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照出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王思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萧氏总部的通报和严新公告都挂着，”慕容瑶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你以为澄清就结束了？是该说你被嫉妒冲昏头脑，还是小看我了？昂？”最后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会议室里回荡。
王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灯光将她颤抖的身影投在墙上：“慕容组长，你也太过分了！你没有证据！”
“你确定？”慕容瑶的声音低沉，不容辩驳的笃定感。
“你不能因为我八卦了几句，就把帽子扣在我头上。”王思狡辩。
“你知道我前面一直在堵部长，”慕容瑶轻飘飘地说，“没有证据，我会这么做？还是说你需要我把证据群发，你才会承认？”
王思慌了，她敢肯定慕容瑶一定有证据，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那……我那只是合理的质疑，你看，你和小萧总出双入对的，谁看见都会怀疑吧。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亲眼看见你俩关系亲密，正好我们两家公司在合作，这......”
慕容瑶突然笑了，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所以你在背后说我和小萧总睡了？哇噢，真俗套的手段。”她的笑声在会议室里回荡，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围观的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形成一片模糊的暗影。王思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不安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然特项怎么是你签下来的。”王思孤注一掷地反击，声音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眼中是扭曲的嫉妒。
“然后呢？就这？就因为这个？”慕容瑶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她原以为王思通过光明正大的手段升上去，却还是选了这样的方法，“你自己做不到，就想否定别人的成果？”
王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颤抖了几下才挤出话来，“我……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你明明比我来得晚，却是你当组长，凭什么你总是能拿到最好的资源？每次重要客户都优先分给你？”
王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觉得你多完美——积极加班，把方案做得最漂亮。”她冷笑一声，“装给谁看呢？萧氏集团这次的合作也是，什么力挽狂澜，什么思维清晰，名声都被夺去了！奖金也是你占大头，不就是仗着和小萧总的关系……”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恶意的揣测：“谁知道你们私下是怎么‘谈’项目的……”最后一个词咬得极重，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慕容瑶的衣领。
角落里传来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王思似乎终于找到了底气，挺直了腰杆：“我举报怎么了？我这是维护公司利益！谁知道你们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慕容瑶气笑了，她突然觉得辩驳是件很累的事，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事让自己难受，阳光照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王思，你可以这些借口来说服自己，但不要把这种歪理强加在别人身上，让别人也相信。戏演给自己看就够了。”
她微笑着继续说，“我没给你机会吗？你觉得2组的项目小，规模不够大，我和沈甜也说过，让你调去1组，你不去，最好的资源那是我一点点去跑下来的，我凭什么分给你？我这次被强制休息，罗教授的项目，萧氏集团，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公司，让你顶上，你顶上了吗？项目推进了吗？成功了吗？”
“你！”王思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好了，我对你的悲惨心路历程不感兴趣，”慕容瑶打断她，声音冷静得可怕，“你造我的黄谣，举报毁我前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王思强梗着脖子，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你没有权力处理！”
慕容瑶冷哼一声，她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丝毫不在意王思的反应，“运营部现在合并了，部长和总监给了我和沈组长自主权，本来我想放你一马，冷处理，打工人不容易，但是你变本加厉。”
她收好东西，站直身体，看着王思，“你该不会认为我和沈组长总争锋相对，又和小萧总搞‘三角恋’势同水火，所以就能通过我，跳到沈组长的组里？”她知道自己猜对了，笑得很嘲讽，“哇，你这是同时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沈甜啊。”
会议室里外一片寂静，大家都屏住呼吸，眼睛直溜溜地转，已经有人偷偷拿手机发起消息。
“我并没有实质性的错误，”王思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组长，我只是一时的冲昏头，我跟你道歉，你也知道我其实没有坏心。”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慕容瑶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荒谬的表情，拿着东西走出来，这人啊，演技是真的一个比一个好。她静静地看着王思表演，这时候阳光亮了起来，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你想说你诬告我的时候，不知道我会因为这个，丢掉工作和陷入大麻烦？”慕容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其实我是被利用了，我只是想吐槽而已，我也是经常听见别人说我们组加班不积极，还奖金分得多，太生气，懵了脑子，我真的只是发了吐槽贴，那些，”王思的语气转变得非常快，立刻变成一个诚心忏悔且无辜的人，眼眶饱含热泪，“那些照片不是我照的，都是别人发给我的，那个，别人利用我的贴子，我……我也没想到会扩散得那么远，你相信我，我整宿整宿都睡不着。”她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把她的委屈推到最高峰。
慕容瑶突然捂起脸笑出声，果然，人在无语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笑起来。她的笑声在会议室里回荡，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王思被她的笑容吓得有点懵，越发觉得汗毛竖起来。白炽灯灯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照出她眼中真实的恐惧。
这时，会议室的门口人群分开，像是摩西分海，沈甜又走了回来。她正要上前，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叶飞雪？”沈甜惊讶地睁大眼睛，近到能清晰看到她精心描绘的眼线，“你怎么来了。”
叶飞雪信步走进会议室，手中的爱马仕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站定在慕容瑶身边，香水味混合着阳光的温度，形成一种独特的温暖气息。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精致的妆容上，让她的五官更加立体分明。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他们都看过新闻——叶氏继承人疑似放弃家族企业去当律师的报道。现在这个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就站在他们面前，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来了，先等我一会儿，”慕容瑶对叶飞雪点点头，然后转向王思，声音很平静，“你是我的下属，能力是有，”她平静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本来想着毕竟共事几年，留点面子给你，我也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人和事情上。”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但现在，你还要再来一次。”
她转向叶飞雪：“这位我的律师。”
叶飞雪自信地笑着，这个角度阳光像是给她镀了一层光圈，衬托她精致的妆容很漂亮，“诽谤的证据我已经收集齐了，王小姐，等着收律师函吧。”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里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度。
“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慕容瑶耸耸肩，她抿嘴颔首，嘴角微微上扬，“不管公司层面如何界定这件事，或者如何‘网开一面’，至少运营部——”
她眸光如刀，声音冰冷：“你留不了。”
说完，叶飞雪跟着慕容瑶离开了会议室。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走廊的墙壁上，像是一幅寓意深刻的剪影画。会议室里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和阳光下飞舞的尘埃。空调又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像是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