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想过重逢的场景，或是在升平桥的一顿早餐，或是在开封府门口突兀闯进视线的紫色官袍。
但没想到，居然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这种摆明了是对立的方式。
独眼荣确实是很重要的证据，重要到他死了之后事情就没办法推进，我们之前做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可现在动手的人是赵光义。
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找他帮忙，结果现在直接反过来进行阻拦、干预。
……他也一定有他的难处。
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辩解。
“少侠好身手，三年不见，武功又进展了许多。”晋中原笑道。
放屁，我刚才都没动手，就捏了个下巴。
索子明显将一些不满情绪压下，这才转过头来问我：“你们认识？”
“认识……”我只得点头承认，“看来事情到现在才是真正戳到他们痛处了，都开始找关系阻拦事情继续进展。”
晋中原没回应，也算是默认，而后转身看了一眼索子：“这位是……？”
“药铺走镖的兄弟。”
“晋中原。”
他先一步示好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显然是想在尽可能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给他留个好印象。
索子点点头算作是回应，后退半步没再说话。
线索断了他们就得接着查，要接着查就没法回去交差。
没法回去交差就没法拿到这一趟的工资，要说不爽肯定是有的。
但现在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晋中原没得个好脸色，自讨没趣，只微微一笑，随即转移话题：
“他们背后是羽衣楼，楼主不久前找我谈过关于你和你药铺的事情，所以到这里结束是最好的。”
“我刚回开封就遇到他们劫镖，刚在药铺里坐下凳子还没捂热他们就来上眼药，接着又是放火，这口气我咽不下，”我义正言辞，“是他们先招惹的我们生意，就这么结束肯定不可能。”
他将脑袋一歪，扬眉瞧我：“我也看他们讨厌，但既然收到了通知，那就得提醒，事情只能在这儿结束。”
这意思是真没商量的余地了。
我叹了口气，只得先一步妥协：“只要不让你收到通知是不是就行了？”
“当然。”
“好，我知道了。”
话题至此，没再有下文。
空气凝固几秒，我转头瞥了一眼那两具尸体：那这两个你找人收拾吧，我们回去了。”
“少侠就没别的话想跟我说？”他往前迈了一步，身上淡淡的檀木香便飘来。
我动作一顿。
躲不过啊躲不过。
“不告而别之后又是一场不告而别，假死躲三年，再见到我居然如此平淡？”
我心虚，知道对不起他，后退半步别过脸去。
索子终于是察觉到什么不对，转头望了一眼王嘉乐，随后轻咳一声，缓声道：“既然你们还有旧事未了，那你们先忙，我跟犬儿回去了，告辞。”
王嘉乐满脸黑线：“喂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外号啊……”
“慢走。”晋中原倒是坦荡，微笑示意之后目送他们两人远去。
好嘛，现在更躲不掉了。
“少侠要是无话可说，不如同我聊聊这三年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我仍别开脸：“没什么好聊的。”
“少侠这是不愿意告诉我？”
“真没什么好聊的，”我压低声音与他拉开距离，“我掉井里睡了一觉，再起来就过了三年。”
“……？”晋中原明显一愣，嗤笑一声。
“你看我说了你又……”
“信，当然信，少侠说什么我都信。”
他笑着，忽然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抬起，一朵开的正艳的玉楼春就这么变到我眼前。
“这是……？”
他两指捻着花枝，玉楼春便缓缓旋转。
“这是赠与少侠的见面礼。”
晋中原轻声说道，伸手将那朵花向前一递。
我犹豫着，看看他又看看这朵花，只觉得让人一直举着也不叫个事，便伸手接了。
“我离不开开封，但少侠下次走的时候，记得带朵玉楼春。”
他说。
回到药铺时已过了午饭时间，听说小七原本还准备等我回去再叙叙旧，直到索子跟王嘉乐回药铺，他们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才没再继续等。
放火的案子不能继续调查，那些放火的小孩也就没了利用价值，“教育”一顿之后索子便将他们遣散了。
房间里气压很低，大家都沉默着没说话，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索子不是开封人，不知道晋中原的身份，也不敢问。
只依稀感觉似乎那人跟药铺的大老板有一腿似的。
就算是往日的情人，也不能，也不能……
他到最后也没想通，眼神怪异的瞅着我，随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状态到底还是把这件事放下了。
我不太确定王嘉乐知不知道，虽然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坐以待毙了？”红线闪着大眼睛，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或许温老板会回来，但我也不太确定。”索子捏着下巴接了一句，“药线同样是她的心血，肯定不能就这么白费了。”
王嘉乐盘腿坐在地上，两只手撑住膝盖淡淡道：“虽然不知道温老板是谁，但就算来了也没有用吧？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对手的背景太厚，就算调查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也会遇到更深一层的阻力。”
“说的也是。”索子低了低头。
“除非，”王嘉乐缓了口气，转头看我，“除非你们口中的温老板能跟南、江南国碰一碰？”
“温老板就是温无缺，盈盈啊。”我提醒道，“之前跟咱们一起行动过。”
王嘉乐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是那个猫猫头的女孩。”
他们可能没完全按照主线剧情来，虽然到最后也肯定完成了击败黑财神的任务，但这之中的过程我不得而知。
“女孩？”索子一愣，重复道。
我瞬间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索子，没想到却正好与他诧异的眼神对上。
“对，是女扮男装的、”我干笑两声，心里想着他跟盈盈关系应该挺好的，说漏嘴了也不能杀了我吧。
索子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说：“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啊。”
“咱不说这个了，回归正题。”我轻咳两声，试图将话题重新拽回来，“咱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搞认真的不行，我也有点脏的手段，虽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肯定能恶心恶心他们。”
王嘉乐来了兴趣，身体前倾，眼睛里都带着办坏事之前的蠢蠢欲动：“咋恶心他们？”
“咱们这样……”
我眼珠一转，目光落到药铺窗户前挂着的蓝黑色窗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