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爆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萧景琰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胸口印记涌出,与沈晏清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皇城。观星台在震动,夜空中的星辰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尤其是心宿二星,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是...什么?\"萧景琰艰难地开口,声音在能量的激荡中几乎听不见。
沈晏清没有回答。他双目紧闭,唇边溢出一缕鲜血,但手上的法诀丝毫未松。阵法红光大盛,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没。
远处,叛军的喊杀声突然变成了惊恐的尖叫。萧景琰勉强转头望去,只见皇城内所有叛军都丢下了武器,跪地不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就连冲在最前面的李崇远也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恐惧。
\"沈晏清!\"萧景琰猛地回头,发现国师脸色已经灰败如死,\"停下!朕命令你停下!\"
沈晏清微微睁眼,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太...迟了...\"
红光骤然收缩,然后以更猛烈的态势爆发开来。萧景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如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看到沈晏清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
\"不!\"萧景琰扑上前,一把抱住那具消瘦的身躯。
沈晏清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嘴角仍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阵法已经消失,夜空恢复了平静,只有心宿二星依然红得刺目。
\"陛下...没事了...\"沈晏清的声音轻如耳语,\"叛军...已经...控制住了...\"
萧景琰这才注意到,皇城内所有叛军都如木偶般静止不动。李崇远跪在观星台下方,脸上满是惊恐,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做了什么?\"萧景琰颤抖着问。
\"禁术...心宿...借力...\"沈晏清艰难地解释,\"暂时...控制他们的...心神...\"
萧景琰紧紧抱住他:\"朕不要听这些!太医!传太医!\"
\"没用的...\"沈晏清轻轻摇头,\"臣的性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结束了...是先帝...用血契...强留至今...\"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入萧景琰心脏。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沈晏清总是那么苍白,为什么太医说他油尽灯枯...原来他的生命,早在救下五岁的自己时就已经...
\"不...不会的...\"萧景琰的声音破碎不堪,\"朕刚刚才与你结下血契...朕可以...\"
沈晏清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萧景琰的脸:\"血契...只能...转移生命...不能...创造生命...\"他咳出一口鲜血,\"陛下...要...好好活着...\"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福安带着禁军和太医赶来。但萧景琰知道,已经太迟了。他紧紧抓住沈晏清的手,泪水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沈晏清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仍努力聚焦在萧景琰脸上:\"陛下...长大了...不需要...臣了...\"
\"需要!\"萧景琰几乎是吼出这两个字,\"朕需要你...沈晏清...晏清...\"他俯下身,额头抵着沈晏清的,\"你还记得...中秋夜吗?在观星台上...朕差点...\"
沈晏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唇角微微上扬:\"记得...\"
\"朕现在...可以完成那个吻吗?\"萧景琰哽咽着问。
沈晏清没有回答,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萧景琰颤抖着低头,轻轻贴上那两片薄唇。沈晏清的唇冰凉而柔软,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仿佛用尽了萧景琰一生的力气。
分开时,沈晏清的眼中盈满泪水,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琰儿...长大了...\"
\"不要...不要这样叫朕...\"萧景琰的声音支离破碎,\"朕命令你...不许走...\"
沈晏清的手无力地垂下,呼吸越来越微弱:\"臣...今生...无悔...\"
最后两个字几乎只是唇形,但萧景琰听懂了。他紧紧抱住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
夜空中的心宿二星突然大放光明,然后迅速暗淡下去,恢复如常。与此同时,皇城内所有被控制的叛军同时昏倒在地,包括李崇远。
福安带着太医赶到观星台时,只见他们的帝王抱着国师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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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李崇远被凌迟处死,太后被软禁慈宁宫。北境叛乱平息,边境恢复安宁。
萧景琰将沈晏清葬在皇陵旁的小山坡上,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皇城。墓碑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国师沈晏清墓\"。但每个清晨,人们都能看到年轻的帝王独自站在墓前,有时说几句话,有时只是沉默。
朝臣们渐渐发现,他们的陛下变了。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帝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沉稳睿智的君主。他勤政爱民,从善如流,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只有最亲近的侍从知道,陛下书房里永远放着一本翻旧的治国策论——那是沈晏清留下的。
一年后,萧景琰下令拆除旧观星台,在原址上重建一座更高更大的新台。工程历时两年,期间帝王亲自参与设计,对每一处细节都精益求精。
新观星台落成那天,恰逢沈晏清忌日。萧景琰独自登上高台,仰望星空。新台的设计很特别,中央有一个与星空对应的阵法图案,正是当年沈晏清启动禁术时所用的那个。
萧景琰在阵法中央坐下,取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空杯子满上,然后轻轻碰了碰。
\"晏清,朕今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把观星台重建好了。比原来的更高,你应该会喜欢。\"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萧景琰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上下滚动。三年了,他依然不习惯这种孤独。
\"北境已经完全平定,朕按你的建议设立了边贸集市,现在胡汉相处融洽...科举制度也改革了,寒门学子有了更多机会...\"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那个人就坐在对面倾听。
\"云清那丫头现在接任了国师之位,做得不错,就是太爱哭...每次见到朕都要红眼眶...\"
萧景琰又倒了一杯酒,这次没有马上喝,而是举杯对着星空:\"你留给朕的治国策论,朕已经倒背如流...但还有些问题,想当面请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三年来,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脆弱,唯有在这里,在这个与沈晏清有着无数回忆的地方,他允许自己偶尔...只是偶尔...卸下帝王的铠甲。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拖出长长的光尾。萧景琰仰头看着,突然笑了,眼中含着泪水:\"沈晏清,朕想你了。\"
他举起酒杯,对着流星一饮而尽。酒很辣,辣得他眼眶发热。但没关系,反正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和满天星辰。
观星台下方,云清默默转身离去。她手中捧着一本刚刚整理完毕的《国师手札》,那是沈晏清生前留下的全部术法心得。扉页上有一行小字:\"赠吾徒云清:好生辅佐陛下,勿负所托。\"
她擦了擦眼泪,向皇宫走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陛下...还需要她的辅佐。
夜风拂过新建的观星台,吹动萧景琰的衣袍。他依然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对着星空自言自语。偶尔会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回应。
在无人看见的维度里,一缕清风环绕在他身侧,温柔地拂过他的发梢,如同一个无声的拥抱。
星河璀璨,长明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