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圣玛利亚教堂的彩绘玻璃，将血色稀释成粉红流淌在台阶上。艾瑞尔站在警戒线外，白大褂被雨水打湿成深灰色。他不需要挤进围观人群就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股混合着圣洁与腐臭的能量波动像灯塔般明显。
\"让一让！医生来了！\"一名警察注意到他胸前的证件，抬起警戒线。
艾瑞尔低头钻进教堂，潮湿的头发贴在额前。现场的法医和警察像受惊的鸟群般分散在祭坛周围，而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中央那个扭曲的身影。
神父被钉在十字架上，不是象征性的——真正的铁钉穿透手腕和脚踝，鲜血顺着木架流淌，在祭坛上积成暗红的湖泊。但更诡异的是他的面部：左半边笼罩着圣洁的光晕，皮肤如大理石般光滑；右半边却腐烂见骨，爬满蛆虫，如同已死去数周。
\"艾瑞尔医生，感谢你能来。\"法医主管擦着汗走过来，\"这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看起来像某种邪教仪式，但那些变化...不可能是人为的。\"
艾瑞尔缓步靠近，指尖微微发烫——这是天堂能量遇到同源的警示。但与此同时，他嗅到了某种熟悉的硫磺味，混合着更深的、不属于任何已知地狱的腐朽气息。
\"死亡时间？\"他轻声问，同时用天使视觉扫描尸体。
\"难以置信的是...似乎同时发生在两天前和两小时前。\"法医声音发抖，\"就像他的左右半身存在于不同的时间流中。\"
艾瑞尔突然僵住。在神父被钉穿的手掌下，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符号——倒置的十字内套着六芒星，正是他在图书馆那本书上看到的变体。而更令他心惊的是，神父的领口被掀开一角，露出脖颈上\"光明之子\"的纹身。
\"我需要单独检查一下。\"他对法医说，\"请给我五分钟。\"
当人群退到教堂外，艾瑞尔抬手布下隔音屏障，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瓶中装着昨晚从流浪汉残骸中提取的能量样本，此刻它正发出诡异的脉动光芒。
\"果然同源...\"他喃喃自语，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我不得不说，你们天使的杀人手法越来越有创意了。\"
艾瑞尔没有回头，但手指已悄然凝聚出一道光刃：\"这里不欢迎你，恶魔。\"
塞缪尔从阴影中走出，今天他穿着全黑的牧师服，胸前却挂着倒十字架。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滴落，在接触到地面前蒸发成缕缕白雾。
\"放松点，天使。我不是来打架的。\"他异色的双瞳紧盯着尸体，\"这个可怜虫是我的线人——本来今晚要告诉我关于'光明之子'复活的情报。\"
艾瑞尔的光刃没有消失：\"你的线人恰好也是邪教成员？多么巧合。\"
\"不如你的护士是邪教成员巧合。\"塞缪尔冷笑，突然伸手按在神父腐烂的那半边脸上，\"看清楚了，这腐蚀痕迹里有天堂圣水的成分，但手法...不是任何正统地狱或天堂的风格。\"
艾瑞尔皱眉靠近，天使视觉下确实看到塞缪尔所说的异常。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被强行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不稳定的新物质。
\"有人在刻意模仿双方的手法...\"艾瑞尔低声道，\"制造假象。\"
\"聪明。\"塞缪尔突然转身，恶魔感知全开，\"我们得走了，你的天堂朋友正在接近。\"
远处隐约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艾瑞尔犹豫了一秒，随即抓住塞缪尔的手腕：\"后门。\"
两人穿过告解室的小门，冲入教堂后的墓园。雨下得更大了，墓碑间弥漫着浓雾。艾瑞尔拉着塞缪尔躲进一座古老的地下墓穴，石门在身后重重关闭。
黑暗中，塞缪尔打了个响指，一团幽蓝的恶魔之焰悬浮在掌心，照亮了狭小的空间。四周堆满骷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古老死亡的气息。
\"浪漫的藏身处，医生。\"塞缪尔揶揄道，火焰映照下他的尖牙闪着微光，\"你常带人来这里吗？\"
艾瑞尔没理会他的调侃：\"你怎么知道有天使要来？\"
\"同一个理由你知道我的夜店女孩有问题——专业嗅觉。\"塞缪尔收起玩笑表情，\"听着，神父是第三个了。我查过记录，二十年前'光明之子'的十二名核心成员中，已经有五人最近突然死亡或失踪。\"
艾瑞尔从墙上取下一块松动的小骨，在地上画出符号：\"这是我在所有受害者身上发现的变体符号。原本是上古封印阵，但被扭曲了...\"
\"容器。\"塞缪尔突然说，\"你说得对，他们不是在制造混合体，是在准备容器。\"他接过骨头，在符号旁添加几个恶魔文字，\"这是该隐派的灵魂转移术，需要十二个特殊容器。如果他们已经集齐五个...\"
\"还差七个。\"艾瑞尔接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月圆之夜...是下个满月，三周后。\"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塞缪尔手中的火焰噼啪作响。艾瑞尔注意到恶魔的呼吸变得沉重，黑发间的小角微微发光——这是能量消耗过度的表现。
\"你的力量不稳定。\"艾瑞尔指出。
塞缪尔嗤笑：\"谢谢关心，我很好。\"
\"不，你在衰弱。\"天使敏锐地观察着，\"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为什么？\"
火焰突然剧烈晃动，塞缪尔的异色双瞳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这不关你的事，天使。\"
石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翅膀的拍打。艾瑞尔迅速按住塞缪尔的手，熄灭火焰。黑暗中，两人紧贴在一起，呼吸交错。艾瑞尔能感觉到塞缪尔胸口的震动——恶魔的心跳比人类缓慢得多，但此刻却异常紊乱。
\"以赛亚队长，没有发现异常。\"一个年轻天使的声音透过石门传来。
\"继续搜索。\"另一个更威严的声音回应，\"大天使长要确保污染不会扩散。\"
塞缪尔的呼吸喷在艾瑞尔耳畔，带着硫磺和某种奇异香料的气息：\"看来你在天堂也不怎么受欢迎啊，医生。\"
艾瑞尔没有回应，只是更紧地按住蠢蠢欲动的恶魔。他能感觉到追踪天使们的神圣能量扫过墓穴，但得益于古老的圣地和两人截然相反的能量场互相抵消，他们没有被发现。
当脚步声终于远去，艾瑞尔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仍紧握着塞缪尔的手腕。恶魔的皮肤异常灼热，甚至透过衬衫袖子都能感觉到。
\"你发烧了。\"艾瑞尔惊讶地说。
塞缪尔抽回手：\"恶魔不会发烧。\"但他摇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
艾瑞尔犹豫片刻，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跟我来。\"
他推开墓穴深处的另一道暗门，露出向下的螺旋楼梯。塞缪尔挑眉：\"你在地狱入口有房产？\"
\"安全屋。\"艾瑞尔简短回答，\"天堂不知道的地方。\"
楼梯尽头是一间布置简朴的地下室，唯一的家具是一张窄床、一个书柜和一个小小的祭坛。墙上挂满了人类各个时期的医疗器具，从古老的放血刀到现代手术器械。
塞缪尔吹了声口哨：\"哇哦，天使的秘密收藏。米迦勒知道他的战士有这种癖好吗？\"
艾瑞尔点燃油灯，温暖的橘色光芒充满房间：\"坐下，在你晕倒之前。\"
塞缪尔确实状态不佳，他跌坐在床边，异色双瞳的光泽暗淡了许多。艾瑞尔从祭坛下取出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满各种药剂。
\"转过去。\"他命令道。
塞缪尔眯起眼睛：\"你要干什么？\"
\"检查你的翅膀根基。能量泄漏是从那里开始的，对吗？\"
一阵沉默。塞缪尔终于慢慢转身，解开牧师服的上半部分。随着布料滑落，艾瑞尔倒吸一口冷气——恶魔的肩胛骨处有两道狰狞的伤疤，周围皮肤布满黑色裂纹，正渗出丝丝黑雾。
\"谁干的？\"艾瑞尔轻声问，手指悬在伤疤上方不敢触碰。
\"我自己。\"塞缪尔的声音异常平静，\"三百年前，当我决定不再做低阶天使的时候。\"
艾瑞尔的手顿住了：\"你曾经是...\"
\"一个微不足道的守护天使，远不及您这样的大人物尊贵。\"塞缪尔转过头，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惊讶吗？地狱第七领主曾经属于天堂？\"
艾瑞尔没有回答，只是从箱子里取出一瓶闪着银光的液体。他小心地滴在伤疤上，黑雾遇到液体发出嘶嘶声。
\"月长石溶液？\"塞缪尔有些惊讶，\"你从哪弄来的？\"
\"自己配的。\"艾瑞尔专注地处理伤口，\"人类药师不知道正确的祝福咒语，但效果还不错。\"
塞缪尔突然大笑：\"一个会偷学人类医术的天使！难怪你在天堂不受待见。\"
\"安静。\"艾瑞尔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却忍不住嘴角微扬，\"别让我后悔救你。\"
处理完伤口，艾瑞尔递给塞缪尔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喝了。\"
塞缪尔警惕地嗅了嗅：\"这是什么？闻起来像腐烂的蒲公英。\"
\"对能量泄漏有帮助的草药茶，加了一点天使之力稳定剂。\"艾瑞尔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心，毒不死恶魔领主。\"
两人沉默地喝着茶。塞缪尔环顾四周，注意到书柜里除了医学典籍，还有大量人类文学——但丁、歌德、莎士比亚，甚至一些现代科幻小说。
\"《银河系漫游指南》？\"他抽出一本破旧的书，\"认真的？\"
艾瑞尔耸肩：\"人类对宇宙的理解很有趣，虽然大部分是错的。\"
塞缪尔突然指向祭坛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那是什么？你的秘密天使日记？\"
艾瑞尔立刻起身挡住他的视线：\"私人物品。\"
但塞缪尔已经敏捷地绕过他，掀开盒盖——里面装满了人类的小物件：褪色的电影票根、一枚二战时期的军功章、几张不同国家的邮票、一个破旧的棒球...
\"这是什么？\"塞缪尔拿起棒球，上面有模糊的签名。
艾瑞尔夺回盒子：\"记忆。人类的记忆。\"
塞缪尔的表情变得复杂：\"你收集这些多久了？\"
\"从成为天使那天开始。\"艾瑞尔轻声说，\"为了不忘记...曾经身为人类的感觉。\"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塞缪尔慢慢喝完茶，突然说：\"我曾经守护过一个画家，在佛罗伦萨。他死后，我保留了他最后一幅未完成的画。\"
艾瑞尔抬头看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你的盒子提醒了我。\"塞缪尔站起身，重新整理好衣服，\"恶魔不应该留恋任何东西...但我们都有无法割舍的小习惯。\"
外面雨声渐歇。塞缪尔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神父的葬礼在三天后。如果我们想找更多线索，那是最后机会。\"
艾瑞尔点头：\"我会去。\"
\"带上你的圣水和小刀，医生。\"塞缪尔露出标志性的危险笑容，\"我预感葬礼不会太平。\"
当恶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艾瑞尔回到祭坛前，打开记忆盒子。在最底层，藏着一张发黄的照片——一个模糊的金发男孩站在医院前，胸口别着名牌：艾瑞尔·克里斯。
他轻轻触摸照片，然后合上盒子。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几乎像是某种警示。艾瑞尔抬头望去，恍惚间看到云层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倒十字阴影，笼罩着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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