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医院的走廊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艾瑞尔扶着塞缪尔穿过侧门，每一步都让恶魔苍白的脸上渗出更多冷汗。尽管服用了强效止痛剂，塞缪尔的伤口仍在渗出丝丝黑血——天使毒素的残留效果远比预期持久。
\"停...一下。\"塞缪尔突然抓住墙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需要...喘口气。\"
艾瑞尔迅速扫视四周，将塞缪尔拉进一间废弃的储物室。狭小的空间堆满过期药品和破损器械，灰尘在空气中浮动。他让塞缪尔靠在墙边，自己则贴在门边警戒。
\"你的状况比想象的糟。\"艾瑞尔压低声音，\"我们该回安全屋。\"
塞缪尔摇头，异色双瞳在昏暗光线下像两簇微弱的鬼火：\"没时间了...听。\"
艾瑞尔屏息凝神。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某种单调的吟诵，像是多人重复同一句话。更令人不安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与教堂相同的能量波动——但更加浓烈，仿佛整栋建筑正在变成另一个维度的入口。
\"妇产科在四楼。\"塞缪尔勉强直起身，\"我们得——\"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手心。艾瑞尔立刻扶住他下滑的身体，手掌贴上他的后背。治愈之光微微亮起，却被塞缪尔抓住手腕制止。
\"省着点力量...待会儿用得上。\"塞缪尔喘息着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而且...你的光在这里太显眼了。\"
艾瑞尔犹豫片刻，最终点头。他撕下一块床单，蘸水擦拭塞缪尔脸上的冷汗：\"告诉我该怎么做。你的恶魔感知比我敏锐。\"
塞缪尔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力。当他再次睁开时，异色双瞳微微发光：\"至少三十个被控制的人类...集中在四楼手术室。但还有别的...某种屏障，我的感知穿不透。\"
\"手术室...\"艾瑞尔胃部紧缩，\"他们要在那里进行器官摘取？\"
\"不全是。\"塞缪尔皱眉，\"我感觉到的是...生命能量，非常纯净的那种。不是摘取...更像是...献祭新生。\"
艾瑞尔猛地站起身：\"孕妇们？\"
\"更准确地说，是胎儿。\"塞缪尔的表情变得阴沉，\"该隐派认为未出生的婴儿拥有最纯净的生命力，是构建混沌之门的最佳材料。\"
艾瑞尔的手指无意识掐入掌心，直到刺痛传来。他曾经作为人类医生的记忆突然鲜明起来——产房里新生儿的啼哭，母亲疲惫而幸福的笑容...而现在，这些无辜的生命正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我们走。\"他声音嘶哑，\"现在。\"
塞缪尔却拉住他：\"等等...有件事你必须知道。\"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极大勇气，\"三百年前...当我还是天使时，我侍奉的是乌列尔大天使。\"
艾瑞尔僵住了。乌列尔——天堂历史上最着名的叛徒，因试图改革天使等级制度而被处决的大天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塞缪尔苦笑，\"是的，我参与了乌列尔的'叛乱'。但不是为了权力...我们发现了天堂的某个秘密。\"
\"什么秘密？\"艾瑞尔不由自主地问。
塞缪尔的瞳孔微微扩大：\"天使并非造物主最初的创造物。在我们之前...还有另一个种族，被称为'守望者'。他们因为过度干预人间而被抹除。而该隐...就是最后一个守望者与人类的混血。\"
艾瑞尔感到一阵眩晕。这与天堂教导的创世史完全相悖：\"你确定？\"
\"乌列尔找到了证据，藏在生命之树的根部。\"塞缪尔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当我们向议会报告时...他们宣布我们为异端。乌列尔被处决前给了我一个任务——确保该隐永远不能完成他的仪式。\"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堕天？\"艾瑞尔轻声问。
塞缪尔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不完全是。我自愿堕天是因为...地狱更接近人间。更容易监视该隐派的动向。\"他碰了碰胸前的伤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们的仪式这么了解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艾瑞尔立刻警觉地转向声源方向：\"开始了。\"
塞缪尔点头，艰难地站直身体：\"听着，如果情况失控...优先破坏仪式。别管我。\"
艾瑞尔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伸手抚上塞缪尔的脸颊。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以至于两人都愣住了。但艾瑞尔很快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恶魔异常的高温。
\"你的发烧更严重了。\"他公事公办地说，\"跟在我后面三米，别逞强。\"
塞缪尔挑眉：\"关心我，医生？\"
\"职业习惯。\"艾瑞尔转身推开门，却没掩饰嘴角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们沿着消防通道悄无声息地上到四楼。越接近目标，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就越强烈，像无形的海浪拍打着艾瑞尔的感官。当他推开四楼防火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走廊上整齐排列着二十多名孕妇，每个人都处于某种催眠状态，双眼无神，双手交叠在隆起的腹部。她们缓缓向前移动，目标显然是尽头那间亮着红光的手术室。更可怕的是，每个孕妇的腹部皮肤上都浮现出发光的子宫图案，像被烙铁印上去的一般。
\"上帝啊...\"艾瑞尔本能地低语。
\"他不会管这里的。\"塞缪尔冷声道，\"看那边。\"
手术室门口站着两个黑袍人，但他们的装束与教堂里不同——长袍上绣着红黑交织的复杂符文。当其中一个转身时，艾瑞尔看清了他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中央画着那只熟悉的监视之眼。
\"高级使徒。\"塞缪尔压低声音，\"已经不是附身人类，而是该隐直接创造的仆从。\"
艾瑞尔迅速评估局势：\"正面突破太冒险，那些孕妇可能会受伤。\"
\"我有计划。\"塞缪尔指向天花板，\"通风系统。你先过去，我制造些...干扰。\"
没等艾瑞尔反对，塞缪尔已经滑入阴影中。几秒后，医院另一端的走廊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光映亮了窗户。两个使徒立刻朝声源方向移动，留下一名守卫。
艾瑞尔抓住机会，化作一道微光穿过走廊，钻入通风口。狭窄的金属管道内弥漫着某种甜腻的腥气，让他想起腐烂的花朵。当他爬到手术室正上方时，透过栅格看到的景象让他几乎窒息：
手术室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石盆，里面盛满黑红相间的粘稠液体。周围站着五名使徒，正吟诵着古老咒语。最令人不安的是，石盆上方悬浮着一个胎儿大小的光球，不断有细小的能量丝线从四面八方汇入其中——显然连接着外面的孕妇。
\"第八门即将开启。\"一个使徒宣布，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当午夜钟声响起，子宫之血将——\"
艾瑞尔没等他说完就踹开通风栅格，一跃而下。落地瞬间，他释放出蓄势已久的光爆，五名使徒同时被震退。光球因能量干扰而剧烈闪烁，连接孕妇的能量丝线开始断裂。
\"天使！\"为首的使徒嘶吼着扑来，手指突然伸长成黑色利爪。
艾瑞尔灵活地闪避，光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斩断使徒的右臂。但令他震惊的是，断臂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无数黑色小虫，迅速重组为新的肢体。
\"物理攻击无效！\"他迅速调整策略，转而攻击石盆。光刃击中液面的瞬间，整个房间剧烈震动，黑红液体如活物般溅起，在空中形成无数尖刺向他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焰从门口呼啸而入，精准地拦截了所有液体尖刺。塞缪尔站在门口，双手燃烧着恶魔之火，但脸色苍白得可怕。
\"打扰别人的派对可不礼貌。\"他喘息着说，异色双瞳因高烧而异常明亮。
使徒们发出非人的尖啸，同时扑向两人。艾瑞尔与塞缪尔背靠背站立，光与暗的力量在狭小空间内交织。当艾瑞尔的光刃与塞缪尔的黑焰同时击中同一个使徒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融合了，产生出一种银灰色的新能量，瞬间将使徒从分子层面瓦解，连重组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可能。\"塞缪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艾瑞尔同样惊愕，但迅速反应过来：\"再来一次！瞄准石盆！\"
两人同时发动攻击，光与暗再次融合，银灰能量如闪电般击中石盆。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石盆炸成碎片，悬浮的光球剧烈收缩然后爆发，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当艾瑞尔挣扎着爬起来时，使徒们已经化为灰烬，而走廊上的孕妇们纷纷苏醒，困惑的哭喊声从各处传来。
\"我们成功了...\"他转向塞缪尔，笑容却凝固在脸上。
恶魔倒在一堆碎片中，胸前的伤口完全崩裂，黑血浸透了衬衫。更糟的是，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金色的裂纹——这是堕天使力量崩溃的前兆。
\"塞缪尔！\"艾瑞尔冲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施放治愈术。
\"省省吧...医生。\"塞缪尔虚弱地微笑，\"我们俩都知道...天使毒素加上力量透支...结局已经注定了。\"
艾瑞尔摇头，不顾能量消耗持续释放治愈之光：\"不，我不会让你——\"
他的话语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午夜的钟声从医院楼顶传来，但音色异常扭曲，每一声都像直接敲在灵魂上。
同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手术室墙壁龟裂，露出后面不是医院走廊，而是一片扭曲的虚空。虚空中，一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正是那个倒十字标记。
\"该隐...\"塞缪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感知到了...我们的能量融合...\"
眼睛转向他们，一个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啊...乌列尔的小叛徒和人类的守护天使。你们送来的礼物我很满意。」
\"什么礼物？\"艾瑞尔警惕地问，同时扶起塞缪尔。
「银灰能量...天堂与地狱的融合样本。现在仪式可以完成了。」虚空开始扭曲，形成一条逐渐扩大的通道，「十二个容器已经就位，虽然方式与计划不同...但足够了。」
艾瑞尔突然明白了：\"孕妇们...她们不是第八个容器，而是最后五个！每个胎儿代表一个器官！\"
「聪明的天使。」该隐的声音带着嘲弄，「现在，作为感谢...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加入新世界，或者...」
塞缪尔突然暴起，用最后的力量推开了艾瑞尔：\"跑！\"
一道黑红交织的能量束从眼睛中射出，直奔艾瑞尔原先站立的位置。塞缪尔虽然避开了正面冲击，但余波仍将他击飞，重重撞在墙上，然后无声地滑落。
\"塞缪尔！\"艾瑞尔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虚空通道不断扩大，医院开始崩塌。远处传来人群的尖叫和建筑倒塌的轰鸣。艾瑞尔将昏迷的塞缪尔扛在肩上，艰难地寻找出路。
就在他即将到达紧急出口时，一道纯白的光柱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光柱中浮现出三个全副武装的高阶天使，为首的正是大天使长米迦勒的副手——加百列。
\"艾瑞尔，\"加百列的声音冰冷如审判，\"你被控叛国罪、与恶魔勾结罪和渎职罪。奉天堂议会之命，我将带你回去接受审判。\"
艾瑞尔抱紧塞缪尔：\"没时间解释！该隐正在打开混沌之门，整个城市——\"
\"我们知道。\"加百列打断他，\"这正是预言的一部分。混沌之门的开启是必要的净化。\"
艾瑞尔如遭雷击：\"什么？\"
\"凡人世界已经太过堕落。\"加百列面无表情地说，\"通过混沌之门的洗礼，纯净者将得救，堕落者将被清除。这是造物主的旨意。\"
身后的虚空通道已经扩大到吞噬半个医院，该隐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艾瑞尔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塞缪尔，又看向步步逼近的天使军团，突然明白了乌列尔和塞缪尔当年反抗的原因。
\"不。\"他站直身体，光翼完全展开，\"这不是旨意，这是谋杀。\"
加百列叹息：\"那么你选择了与堕天者为伍。\"他举起火焰剑，\"最后一次机会，艾瑞尔。放下恶魔，回归光明。\"
艾瑞尔的回答是抱紧塞缪尔，向后一跃——不是冲向天使，而是跳入正在崩塌的医院深处，朝着虚空通道的方向坠去。
下落中，他紧紧护住塞缪尔，在恶魔耳边低语：\"坚持住...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黑暗吞噬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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