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苏寒三人已站在青竹环绕的山门前。门楣上“竹隐居”三个字被苔藓覆盖,隐约能辨出是颜真卿的笔法——这是诗盟在江南的秘密据点,传闻藏着半卷《兰亭序》真迹。
“哥,你确定这破竹楼里真有宝贝?”林小棠扒着门框往里瞧,发梢沾着晨露,“张叔的机械狗刚被咱们打趴下,诺顿的无人机群说不定正往这儿飞呢!”
“急什么?”陆守墓人晃着酒葫芦跨进门,酒液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当年李白藏《将进酒》残卷,用的就是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招儿。小苏子,你背过《兰亭序》吗?”
苏寒心头一震。穿越前他在蓝星的旧书摊翻到过《兰亭序》拓本,可真正读全还是在玄黄界的暴雨夜——当时他为救那本《李太白集》,误闯进座废弃的书斋,墙上刻满了王羲之的墨迹。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他下意识念出声。
话音未落,竹楼深处传来“铮”的一声琴响。一位白须老者从竹帘后走出,手里端着茶盏,茶烟里浮着半片银杏叶:“小友倒是有几分眼缘,《兰亭序》的墨香,可是隔着三百年都没散干净。”
“您是...”苏寒认出这是诗盟名单上的“墨痴老人”,传说他用毕生心血临摹《兰亭序》,连王羲之的“之”字写法都摸透了七十二种变化。
“老朽姓钱,叫我钱老就行。”老人放下茶盏,指了指案上的青铜匣,“要取《兰亭序》残卷,先过我这关——用诗破阵。”
林小棠吐了吐舌头,凑到苏寒耳边嘀咕:“钱老头最会整幺蛾子,上次有个小子背了半首《登鹳雀楼》就想拿《兰亭序》,结果被他的机关锁困在竹楼里三天!”
“第一阵:‘曲水流觞’。”钱老挥了挥手,案上的青铜匣突然裂开,十二道水流从匣中涌出,在地面汇成龙形。水流中浮着十二张竹简,每张都写着不同的诗句,“小友需以《兰亭序》原句为引,让水流归位。”
苏寒扫了眼竹简,心跳突然加快。第一张竹简上写的是“此地有崇山峻岭”,他想起王羲之在兰亭雅集时,确实对着会稽山的崇山峻岭挥毫。第二张是“茂林修竹”,第三张“清流激湍”...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活了过来,像极了穿越前在蓝星博物馆看《兰亭序》真迹时的震撼。
“曲水流觞,引!”苏寒大喝一声,指尖点向第一张竹简。奇迹发生了——竹简上的字突然化作金色墨滴,融入水流。原本混乱的龙形水流竟开始盘旋,按照“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的顺序重新排列,最后在竹楼中央聚成一泓清潭,潭心浮着半卷泛黄的绢帛。
“第二阵:‘墨染星河’。”钱老指了指清潭,“用你的诗魂印,把这卷《兰亭序》残页染成星河色。”
苏寒接过绢帛,诗魂印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他想起蓝星暴雨夜,父母被带走时,妈妈把他塞进废品站的破纸箱前,在他手心画的那个“诗”字;想起穿越时,李白残魂在他耳边说的“诗魂不灭”;想起林小棠偷偷塞给他的糖糕,糖稀在掌心融化的甜...
这些画面混着《兰亭序》的墨香,在他掌心交织成星河。绢帛上的字迹突然泛起金光,原本模糊的“仰观宇宙之大”几个字,竟变得比他在蓝星见过的任何印刷体都清晰——每个笔画里都藏着银河的影子,每个顿笔都像流星划过夜空。
“成了!”钱老拍案而起,白胡子都在抖,“这哪是残卷?分明是王羲之的真迹!当年他被诺顿主脑抹去的记忆,全在这儿了!”
话音未落,竹楼外传来刺耳的蜂鸣。林小棠的机械眼突然亮起红光,她指着窗外尖叫:“哥!无人机群!足有五十架!”
苏寒冲到门口,正看见五十架银色无人机从山谷中飞来,机械臂前端的激光发射器闪着冷光。最前面的那架,机身上印着诺顿主脑的logo——正是三天前追杀他的“清道夫”!
“老钱,带残卷先走!”陆守墓人抽出斩月剑,“我和小苏子断后!”
“想走?”为首的无人机突然开口,电子音里带着诺顿的机械杂音,“你们以为《兰亭序》能护得住?这卷残页里的‘曲水流觞’阵,早被我们破解了——”它抬起激光发射器,“启动‘情感湮灭’程序!”
激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苏寒本能地挥剑,斩月剑的剑芒竟在半空划出《兰亭序》的笔画轨迹——“永和九年”“岁在癸丑”“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每一笔都带着诗魂的力量,将激光折射成星芒。
“哥,看天!”林小棠指着天空。不知何时,诗盟的成员们驾着竹鸢赶来了。为首的是江南棋社的少东家,他举着棋盘大喊:“小苏子,用《橘中秘》残谱布‘诗棋杀阵’!”
苏寒心领神会。他将《兰亭序》残卷抛向空中,诗魂印的热流包裹住绢帛,残页上的字迹突然化作金色棋子,落在竹鸢组成的棋盘上。原本混乱的无人机群竟跟着棋子的轨迹移动,自己撞向了自己的激光网!
“妙啊!”钱老拍着大腿喝彩,“当年王羲之用曲水流觞雅集,今天你们用诗棋破阵——这才是华夏的‘科技’!”
最后一架无人机被击落时,林小棠突然拽了拽苏寒的衣袖。她的蓝眼睛里闪过一抹幽蓝,但这次不是机械的冷光,而是带着点慌乱:“哥,我...我刚才听见诺顿主脑的声音了。它说...说《兰亭序》残页里有‘诗魂原种’的线索。”
苏寒心头一震。他想起穿越时,李白残魂说的“诗魂原种藏在华夏文脉里”,想起陆守墓人敲镇诗钟时,钟声里混着的李白声音——“持剑者死,守韵者生”。
“走。”他握紧斩月剑,“去终南山找镇诗钟。陆老头说过,钟声里藏着唤醒诗魂的秘诀。”
钱老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锦盒,塞到苏寒手里:“这是老朽临摹的《兰亭序》全本,你带着。记住,诗不是死的,是活在每个读诗、写诗、爱诗的人心里的——就算诺顿把天都拆了,只要有你们在,诗就永远在。”
林小棠踮脚帮他理了理衣领,她的手指蹭过苏寒额间的诗魂印,轻声说:“哥,我刚才摸到你的诗魂印了。它在发烫,像...像奶奶当年熬糖画的铜锅。”
苏寒笑了。他扛起斩月剑,和众人走进晨雾。背后传来无人机的残骸坠地的声响,可他听见的,是钱老在竹楼里吟诵《兰亭序》的声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晨雾中,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越走越远。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天空中,诺顿主脑的机械眼再次睁开,瞳孔里闪过一行血字:“目标诗魂共鸣值突破临界——启动‘天道净化’最终程序。”
但这一次,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彻底觉醒了。那是被蓝星“去情感化”政策压抑了十八年的,对诗词的热爱,对文明的热爱,对所有“无用之物”的热爱——它们像星火,在他诗魂印里燃烧,越烧越旺。
“小棠。”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姑娘,“等咱们把诗都找回来,你给我熬锅最甜的糖稀,好不好?”
林小棠的眼睛亮了。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糖画,糖稀已经裂成碎片,却还凝着个“甜”字:“好。但这次,我要加《兰亭序》的墨汁——让糖稀也沾点诗的香。”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诗韵,像是有人在念:“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
苏寒握紧斩月剑。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诗,有剑,有一群和他一样,愿意为华夏文明燃烧自己的“守灯人”。
而诗魂,从来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