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归的雾气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沉沉压在公主肩头。杜望安的剑尖挑破第三具伏击者的咽喉时,血珠溅在公主眉心,恍若当年皇后赐婚时点的朱砂。
\"殿下,该换道了。\"杜望安甩落剑上血珠,目光扫过树梢惊起的寒鸦。公主摩挲着怀中半块龙纹玉珏,这是阿桃托密使送来的信物,玉质温润如新,却刻着前朝皇室独有的蟠龙纹。
雾深处忽然传来琵琶声,曲调凄艳如血。李白抱着酒葫芦从树影里踉跄而出,剑穗缠着片染血的衣角:\"子美兄在后头断后,这唐归的酒,真他娘的够劲!\"话音未落,他袖中忽然射出三枚透骨钉,钉住偷袭公主的毒蛇。
\"李太白!\"杜甫拎着半截断刀冲来,发冠歪斜,\"让你断后,你倒先喝上了!\"李白笑着抛给他酒囊:\"这不是给你留了半坛么?前头有处驿站,倒可歇脚。\"
驿站破败的牌匾下,坐着个抱琴的盲眼老妪。公主刚要开口,老妪忽然拨动琴弦,音波如刀割开公主衣袖。\"好个《十面埋伏》!\"李白拍案而起,剑光挑断三根琴弦,\"前朝司乐坊的镇坊曲,老人家好本事!\"
老妪哑着嗓子笑:\"贵人要寻阿桃姑娘?她等你们,等了十八年。\"说罢将一封血书拍在案上,字迹竟与公主笔迹一般无二:\"龙脉尽头,黄泉接引。\"
杜望安突然拽着公主暴退,他们方才站立的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森森白骨。盲妪的琴盒里,赫然躺着另一半龙纹玉珏!
\"假的。\"公主抚过玉珏缺口,指尖沾着层薄粉,\"这玉珏用胶泥修补过,阿桃怎会用赝品传信?\"话音未落,驿站四壁突然燃起幽蓝鬼火,火光中浮出无数前朝宦官的虚影,齐声高呼:\"伪帝当诛!\"
杜望安挥剑斩碎虚影,剑锋却穿透老妪身躯。那老妪化作纸人飘落在地,背面赫然画着前朝皇室的凤尾纹。\"是傀儡术。\"李白撕开衣摆裹住受伤的手臂,\"子美兄被调虎离山了。\"
公主攥紧血书冲进后院,枯井边立着座无字碑,碑下压着件染血的襁褓。杜望安瞳孔骤缩——那襁褓上绣着与公主肩头一模一样的凤尾痣!
\"找到了?\"阴冷的声音从树影后传来,皇帝的密使提着灯笼缓步而出,灯笼上绘着前朝禁军的麒麟纹,\"陛下有旨,请公主即刻启程回京。\"他身后,数百铁甲卫士的盔甲在雾中泛着青光。
公主突然轻笑,指尖燃起血书一角:\"让我猜猜,父皇是想要活的阿桃,还是死的秘宝?\"火光映亮密使瞬间惨白的脸——那血书竟是用特殊药汁写成,遇火便显出唐归地形图,龙脉尽头处,分明画着皇宫大内!
杜望安的剑已抵住密使咽喉,公主却按住他手背:\"回京?正合我意。\"她将襁褓抛向井中,井底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烦请转告父皇,他要的龙脉,女儿亲自给他送去。\"
回京路上,杜甫盯着公主马车若有所思:\"殿下怎知襁褓是机关?\"公主把玩着阿桃留下的玉珏,肩头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因为真正的阿桃,早在我出生时就死了。这局棋,从十八年前就布下了。\"
杜望安握紧缰绳,想起皇帝扯开公主衣襟时,他分明看见那朱砂痣下藏着道细如发丝的疤痕——那是换皮留下的痕迹。真正的公主,或许早在皇陵那具无名宫女腹中,就与阿桃的尸骨换了位置。
远处皇宫轮廓渐显,公主忽然将玉珏抛给李白:\"叔父,可愿陪我们演场大戏?\"李白接住玉珏朗笑:\"正愁子美兄总念叨生儿子,这改朝换代的戏码,可比生儿子有趣多了!\"
城门开启的刹那,公主耳畔忽然响起阿桃在血书中未写明的暗语:\"凤鸣岐山,龙困浅滩。\"她抚过腰间杜望安送的剑穗明珠,忽然明白这场皇权更迭的漩涡里,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棋盘上挣扎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