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河,青林城第一大河,蜿蜒三千里,最宽处足有十五里,最窄处也有三里之阔。河面上舟楫往来,星罗棋布。
厉锋牵着青鳞马立于船头,目光远眺。地平线上,一座雄城巍然矗立,城郭方正,中央一座高塔刺破云霄,即便相隔数里亦清晰可见。
“少侠,是回家探亲吗?”划船的艄公见厉锋身着云隐宗标志性的月白劲装,腰悬古朴长刀,任凭小船随波起伏,身形却稳如山岳,忍不住开口问道。
厉锋微微颔首:“三年未归了。”前两次族会,他因修为低微,自觉无颜面对族人,未曾返乡。今时不同往日,纵使家族不召,他亦要归来,取回应有的尊严。
“是该回去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艄公脸上浮现温暖笑意,仿佛想到了家中妻儿,划桨也更有力了。
厉锋心中其实略有踌躇。他融合了此世厉锋的灵魂与情感,但这具躯壳的主导者,终究是前世那个登临绝顶的刀道至尊。即将面对此世的父母,那份源自血脉的亲近感与灵魂深处的独立感交织,令他心绪复杂。
船靠岸,厉锋抛给艄公一块沉甸甸的下品灵石。
“少侠,这…这太多了!”艄公捧着灵石,手足无措。
厉锋摆摆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望着那远去的挺拔背影,艄公又是羡慕又是感激。武者豪气,随手便是寻常人家数年之资。这块灵石,足以让妻儿过上好一阵宽裕日子了。
青林城厉府
向守城军士出示了厉家嫡系子弟的身份令牌,厉锋策马入城,直奔城南。
厉府坐落于青林城南,占地千亩,气象恢弘。朱红府门前,一对丈余高的玄铁石狮威风凛凛,铜钉闪耀,铜环锃亮。守卫的家丁皆是淬体境武者,目光炯炯,精气神十足。
“是锋少爷!锋少爷回来了!”马蹄声近,众家丁循声望去,见到那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英气的玄青身影,顿时惊喜呼喊。
“锋少爷,小的来牵马!”一名机灵家丁连忙上前接过缰绳。
厉锋下马,问道:“父亲母亲可在府中?”
“家主与主母都在内堂,已有人去通禀了!”家丁恭敬答道。
“好,我去给他们请安。”厉锋深吸一口气,在家丁引领下,迈步踏入那扇象征着家族荣耀的朱红大门。
厉府正厅,宽敞肃穆。厅中立着一男一女。
男子年约四旬,面如冠玉,身形高大挺拔,虽未刻意释放威压,久居上位的威严却自然流露,令人不敢逼视。正是厉家家主,厉天雄。
女子看去不过三十许,容颜绝美,气质雍容华贵,一双明眸与厉锋如出一辙,身姿窈窕不输少女。正是厉锋此世的母亲,沈玉清,亦是天罗宗外门长老,通脉境初期高手。
“父亲,母亲。”当厉锋的目光触及二人,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孺慕之情瞬间涌上心头,驱散了所有杂念。他自然而然地屈膝,郑重叩拜下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玉清眼中含泪,快步上前扶起儿子,上下打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厉天雄亦是面露欣慰笑容,正欲开口,目光忽地一凝,惊咦出声:“锋儿,你…淬体九层巅峰了?!”
“当真?!”沈玉清方才只顾激动,未曾细察,闻言立刻凝神感应。果然,儿子体内气血奔腾如汞,罡气精纯凝练,距离凝元化液仅一步之遥!这分明是淬体境巅峰圆满之境!
“锋儿,这…这是怎么回事?”沈玉清又惊又喜,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身为曾经天罗宗外门长老,她深知武道艰难。儿子三年前离家时不过淬体四层,资质平平,如今竟一跃至淬体巅峰?这简直是脱胎换骨!
厉天雄虽未言语,但眼中同样充满了探询与巨大的惊喜。
厉锋早已备好说辞,神色坦然道:“孩儿也不知具体缘由。只觉某日修炼时,仿佛突然开窍,诸多武学疑难迎刃而解,修炼进境一日千里,如同…如同吃饭饮水般自然顺畅。”越是复杂的谎言越易被戳穿,大道至简,有时“不知缘由”反而是最好的解释。
“突然开窍?”厉天雄微微皱眉。
沈玉清沉吟片刻,美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对丈夫道:“此事并非无例可循。宗门典籍记载,亦有弟子前期表现平平,后期却厚积薄发,悟性陡增,修为突飞猛进,终成一方强者。此乃‘厚积薄发,慧根自启’之象!锋儿能得此机缘,实乃大幸!”
“如此说来,我们的锋儿亦是天纵之才?”厉天雄的关注点只在儿子身上。
沈玉清含笑点头:“确切而言,是后天天才!锋芒藏于璞玉,一朝得悟,光耀自现!此等造化,万中无一!”
“好!好!好!不管后天先天,是我厉天雄的儿子,是天才就好!”厉天雄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厅堂,积压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意气风发。
看着父母由衷的喜悦,厉锋心中暖流涌动,郑重道:“父亲,母亲,请放心。从今往后,厉锋绝不会让任何人轻视!我失去的尊严,必亲手取回!”
“哈哈!这是自然!三年时间,从淬体四层直入淬体巅峰!谁还敢说我儿是庸才?!”厉天雄豪气干云。
沈玉清轻轻推了推丈夫,柔声道:“知道你高兴,但锋儿一路风尘,让他先去梳洗休息。晚膳时再叙不迟。”
“夫人说的是。锋儿,你的院子早已收拾妥当,先去沐浴更衣,祛除疲惫。”厉天雄点头道。
“孩儿告退。”厉锋躬身行礼,退出大厅。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回到自己阔别三年的小院。
“少爷安好。”一名绿衣少女早已在院中静候,正是厉锋的贴身侍女翠儿。
厉锋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温和笑道:“翠儿,三年不见,长大了。”
翠儿俏脸微红,低声道:“少爷也长高了,更英武了。”
“呵呵,说的是。沐浴的热水可备好了?”
“早已备好,少爷这边请。”见厉锋依旧如从前般温和,翠儿松了口气,乖巧引路。
浴室
温热的水汽氤氲弥漫,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屏退翠儿,厉锋褪去衣衫,将身体浸入宽大的浴桶中。
“呼…”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仰靠在桶壁上,闭上双眼。
与父母相见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出乎意料地顺畅自然,那份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如此真实而强烈,仿佛他们本就是自己灵魂深处的羁绊。想象中的隔阂与生疏并未出现。
“父母…”厉锋低声呢喃。前世身为刀道至尊,纵横幽云大陆,却孑然一身,唯有刀为伴。重生归来,得此骨肉亲情,这份沉甸甸的温暖与羁绊,是前世孤高绝顶时从未体会过的珍宝。这份源自血脉的归属感,让他眷恋,让他心安。这具身体,这份亲情,都已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血浓于水…”厉锋睁开眼,望着蒸腾的水汽,嘴角缓缓扬起一丝释然与坚定的弧度。这一世,他不仅要攀登武道之巅,更要守护这份失而复得的至亲之情。